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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编 阿道夫 - 希特勒的崛起

第二编 胜利和巩固

第三编 走向战争的道路

第四编 战争:初期的胜利和转折点

第五编 末日的开始

第六编 第三帝国的覆亡

五 一九三四年六月三十日的血腥清洗

发布于 2025-02-21 23:06:58 字数 13119 浏览 0 评论 0 收藏 0

天际出现乌云是由于三个互相有关的问题没有得到解决:党和冲锋队中的激进派领袖继续叫嚷「第二次革命」的问题;冲锋队和陆军之间冲突的问题;兴登堡总统的继承问题。随着春天的到来,兴登堡的寿命终于快到尽头了。

冲锋队现在已经扩大到了二百五十万人,它的参谋长罗姆并没有因为希特勒任命他为内阁阁员这样一种姿态或元首在元旦给他的友好的亲笔信而就此罢休。他在二月间向内阁上了一份长篇条呈,建议以冲锋队为一支新的人民军的基础,而将军队、冲锋队、党卫队以及一切退伍军人团体都置于一个单一的国防部的指挥之下。其含意很清楚,这个国防部要由他来担任部长。在军官团看来,再也想象不出有比这更令人反感的主张了,军官团的高级成员们不但一致反对这个建议,而且要求兴登堡支持他们。如果粗汉罗姆和他嚣闹的褐衫队员控制了陆军,军官阶层的整个传统就要毁掉了。此外,这些将军们听到现在已开始广泛流传的关于这个冲锋队头子周围一批有相公寐者的腐化堕落的传说,不免大为震惊。正如冯 - 勃劳希契将军后来在作证时所说:「重整军备这件事情是太重要大困难了,不能允许盗用公款者、酗酒闹事者和有相公癖者参与其事。」

当时,希特勒还不能得罪陆军,因此他对罗姆的建议未予支持。事实也的确如此,他在二月二十一日还秘密告诉前来柏林讨论裁军僵局的安东尼 - 艾登,他愿意把冲锋队裁减二/三,同意实行视察制度以保证留下来的人不受军事训练,也不武装。这个建议泄露以后更加促进了罗姆和冲锋队的怨恨。随着一九三四年夏天的来临,冲锋队参谋长和陆军总司令部之间的关系继续恶化。在内阁中,罗姆和冯 - 勃洛姆堡将军之间常常发生激烈争吵,三月间,这位国防部长向希特勒抗议说,冲锋队正在用重机枪秘密武装一支大规模的特别警卫队,冯 - 勃洛姆堡将军指出,这不仅是对陆军的威胁,而且由于它做得过分公开,也威胁到德国在国防军主持下进行的秘密扩军。

显然,在这个时候,不像头脑简单的罗姆和他的部下,希特勒考虑到了年老多病的兴登堡万一去世后的情况。他知道,老总统本人和陆军以及德国其他保守势力都赞成在总统去世后立即让霍亨佐伦王室复辟。而他自己却另有打算。早在四月间,当纽台克方面向他和勃洛姆堡传来秘密的但是权威的消息说总统命在旦夕时,他就意识到必须采取大胆的行动。为了确保这一行动的成功,他需要军官团的支持;而为了要取得这一支持,他准备作几乎任何让步。同陆军进行秘密商谈的机会不久就自动出现了。四月十一日,总理在国防部长冯 - 勃洛姆堡将军、陆军总司令男爵冯 - 弗立契将军和海军总司令雷德尔海军上将的伴同下,乘巡洋舰德意志号从基尔出发前往柯尼斯堡参加在东普鲁士举行的春季演习。希特勒把兴登堡病危的消息告诉了陆海军司令后,他在唯命是从的勃洛姆堡的支持下直率地提出,在国防军的支持下,由他来继任兴登堡为总统。为了报答军方的支持,他答应压制罗姆的野心,大大裁减冲锋队人数,保证陆海军继续做第三帝国唯一拥有武器的组织。据说希特勒还向弗立契和雷德尔指出了陆海军大事扩充的前景,只要他们愿意支持他。对于一味讨好奉承的雷德尔来说,他愿意支持希特勒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弗立契是个比较难办的人,他先要征求一下他的高级将领们的意见。

这次意见征求会是五月十六日在瑙海姆浴场举行的。在把「德意志号协议」告诉他们以后,德国陆军高级军官们一致赞成支持希恃勒为兴登堡总统的继承人。对陆军来说,这个政治决定不久就会证明是具有历史意义的。由于自愿地把自己交给一个自大狂的独裁者的不受拘束之手,陆军这一行动就决定了它本身的最后命运。至于对希特勒来说,这笔交易将使他的独裁统治升到至高无上的地位。在顽固的老元帅去世以后,在霍亨佐伦王室复辟的可能性被消除了以后,一旦他身兼国家元首和政府首脑之时,他就可以毫无忌惮地爱怎么干就怎么干了。他为了取得这个至高无上的权力所付的代价是微不足道的,不过是牺牲冲锋队而已。现在他有了一切权力,他就不再需要冲锋队了。冲锋队是一群乱哄哄的乌合之众,它的存在只会使他感到难堪。希特勒对将军们那种心胸狭隘的轻视,在这一年春天一定大大增加了。他一定这么想,只要付出少得惊人的代价就可以把他们收买过来。就是他,除了六月间曾有一段情况不妙的时刻以外,一直到末日——他自己的未日和他们的未日——都没有改变的看法。

但是,夏天来临后,希特勒的困难还远远没有克服。柏林笼罩在一阵不祥的紧张气氛中。「第二次革命」的叫喊更响亮了,不仅是罗姆和冲锋队的领袖们,甚至戈培尔本人,在演讲中和他控制的报纸中,也发出了这种叫喊。而保守的右派、巴本和兴登堡周围的容克地主和大工业家,则要求停止革命,要求停止任意捕人、迫害犹太人、攻击教会,要求限制冲锋队员们的专横行为,要求消除纳粹党所制造的普遍恐怖。

在纳粹党内部,当时也正在进行着一场无情的争夺权力的新斗争。罗姆的两个最有势力的敌人戈林和希姆莱联合起来反对他。四月一日,戈林任命当时尚在罗姆指挥下的、属于冲锋队的一个分支机构的黑衫党卫队头目希姆莱为普鲁士秘密警察的头子,希姆莱立即开始建立一个他自己的秘密警察帝国。戈林在上一年八月经兴登堡晋升为步兵将军(虽然他是航空部长),他当然很乐意地脱下他那敝旧的褐色冲锋队制服而换上他那新军阶给他带来的比较漂亮的新军服,这次换装是有象征意义的:作为一个将军和军官阶层的一个成员,他在陆军反对罗姆和冲锋队的斗争中,立刻站到陆军一边。为了在这场目前正在进行的弱肉强食的斗争中保护自己,戈林组织了他个人的警卫队「戈林将军邦警察队」,一共有好几千人,驻扎在他当年人伍的地方利希特菲尔德的前士官学校旧址,这个学校位于柏林郊外的战略要冲。

由于阴谋和反阴谋的谣言纷纭,柏林的空气更加紧张了。冯 - 施莱彻尔将军不甘寂寞,也不甘心默认他已不再享有兴登堡、将军们和保守分子的信任,因而已成了无足轻重的人物,他又开始参加了政治。他同罗姆和格利戈尔 - 施待拉塞保持着联系,当时有谣言(这些谣言有的传到了希特勒的耳中)说,他正忙着想达成协议,由他来代替老怨家巴本为副总理,由罗姆担任国防部长,冲锋队与陆军合并。当时柏林流传的内阁「名单」不可胜数,有的把勃鲁宁列为外交部长,施特拉塞为经济部长。这些消息,都是没有什么根据的,但是对戈林和希姆莱来说却是求之不得的。他们因为各有自己的理由,要打倒罗姆和冲锋队,同时与施莱彻尔和不满的保守分子算账,所以就把这些消息加油添醋地传到希特勒那里。而希特勒本来就多疑,在任何时候都不需要别人进什么谗言。戈林和他的秘密警察头子的目的不仅是要清洗冲锋队,而且要清算左右两边的其他敌人,包括那些过去曾经反对过希特勒而现在在政治上不再活跃的人。五月底,勃鲁宁和施莱彻尔得到警告说,有人已预定要暗杀他们。勃鲁宁悄悄地乔装逃亡国外,施莱彻尔则到巴伐利亚去度假,但是在六月底又回到柏林。

在六月初的时候,希特勒同罗姆摊了牌。据希特勒后来在国会所作的报告,这次摊牌持续了几近五个小时,「一直拖到午夜」。希特勒说,这是他想要同他的运动中最亲密的友人达成谅解的「最后一次尝试」。

我告诉他,我从无数谣言和许多忠实的老党员及冲锋队长的报告获得这样的印象,没有良心的人正在策划一个全国性的布尔什雏主义的行动,这种行动只会给德国带来无穷的不幸——我最后一次恳求他自动放弃这种没有理性的做法,协力防止发生在任何情况下只会以灾难收场的事情。

据希特勒说,罗姆临分手以前向他「保证将尽一切可能把事情好好地解决」。但是实际上,据希特勒后来说,罗姆开始「准备在肉体上消灭我」。这种说法几乎可以肯定是不确实的;虽然关于这次清洗的全面情况像国会纵火案一样也是永远弄不清了,但是一切现有的证据表明,这个冲锋队头子从来没有策划要除掉希特勒。不幸的是,已缴获的档案对这次清洗和对国会纵火案一样没有提供更多的情况,在这两件事情上,很可能,所有有关的档案都早已奉戈林之命销毁了。

总而言之,不论这两个老纳粹党人之间的长谈内容如何,在这次谈话以后一两天,希特勒就给了冲锋队整整一个月(七月)的假,在假期中,冲锋队员不得身着制服或举行游行或演习。六月七日,罗姆宣布他本人也请了病假,但是同时又发出一个强硬的警告说:「如果冲锋队的敌人希望在假期满后不会再召集冲锋队员归队,或者先召集其中的一部分归队,那么我们就让他们暂时去这么希望吧。在必要的时候,在必要的方式下,他们会得到答复的。冲锋队现在和将来都是德国的命脉。」

罗姆在离开柏林之前,邀请希特勒在六月三十日到慕尼黑附近的维西避暑小城会见冲锋队领袖们。希特勒欣然同意,而且也的确如约前往,然而其方式却不是罗姆所能预料到的。也许也不是希特勒本人在答应前往的时候所可能想到的。因为——据他后来向国会承认——他犹豫「再三,才作了一个最后的决定——我仍暗中希望,我能够使我的运动和冲锋队不致发生分歧这种不光彩的事,可以消除这种不幸的事而不致发生严重冲突」。

「必须承认,」他补充说,「在五月最后几天里,不断出现了越来越多的令人不安的事情。」事实确实如此吗?希特勒后来说,罗姆和他的同谋者作了占据柏林和扣押他的准备。但是如果确是如此,为什么所有的冲锋队队长都在六月初离开了柏林,而且更加重要的是,为什么希特勒在这个当儿离开德国,从而给冲锋队领这种说法几乎可以肯定是不确实的;虽然关于这次清洗的全面情况像国会纵火案一佯也是永远弄不清了,但是一切现有的证据表明,这个冲锋队头子从来没有策划要除掉希特勒。不幸的是,已缴获的档案对这次清洗和对国会纵火案一样没有提供更多的情况,在这两件事情上,很可能,所有有关的档案都早已奉戈林之命销毁了。

总而言之,不论这两个老纳粹党人之间的长谈内容如何,在这次谈话以后一两大,希特勒就给了冲锋队整整一个月(七月)的假,在假期中,冲锋队员不得身着制服或举行游行或演习。六月七日,罗姆宣布他本人也请了病假,但是同时又发出一个强硬的警告说:「如果冲锋队的敌人希望在假期满后不会再召集冲锋队员归队,或者先召集其中的一部分归队,那么我们就让他们暂时去这么希望吧。在必要的时候,在必要的方式下,他们会得到答复的。冲锋队现在和将来都是德国的命脉。」

罗姆在离开柏林之前,邀请希特勒在六月三十日到慕尼黑附近的维西避暑小城会见冲锋队领袖们。希特勒欣然同意,而且也的确如约前往,然而其方式却不是罗姆所能预料到的。也许也不是希特勒本人在答应前往的时候所可能想到的。因为——据他后来向国会承认——他犹豫「再三,才作了一个最后的决定——我仍暗中希望,我能够使我的运动和冲锋队不致发生分歧这种不光彩的事,可以消除这种不幸的事而不致发生严重冲突」。

「必须承认,」他补充说,「在五月最后几天里,不断出现了越来越多的令人不安的事情。」事实确实如此吗?希特勒后来说,罗姆和他的同谋者作了占据柏林和扣押他的准备。但是如果确是如此,为什么所有的冲锋队队长都在六月初离开了柏林,而且更加重要的是,为什么希特勒在这个当儿离开德国,从而给冲锋队领传部长戈培尔博士说:

公开的光明正大的讨论比——譬如说——目前德国的新闻界状况对德国人民更有益处。政府(必须)记住这旬老沽:「只有弱者才怕批评。」——伟大人物不是靠宣传制造出来的——如果我们不想同人民失去联系和团结,我们就不能低估他们的了解能力:我们不能老是牵着他们的鼻子走——任何组织,任何宣传,不论如何出色,光靠本身是不能长期维持人民的信任的——不能靠煽动——也不能靠对全国人民中无所凭借的一部分人进行威胁,而只有靠向人民开诚布公,才能维持人民的信任和忠诚。你把人民当笨伯,人民就不会信任你——我国全体同胞现在应该互相友爱,彼此尊重,团结起来,避免扰乱正直之士的严肃工作,制止狂热之徒的胡言乱语。

这篇演说传开以后,在德国受到普遍的欢迎,但是在吉拉开会的一小批纳粹党人中间,却像爆炸了一颗炸弹一样。戈培尔立即采取行动,尽可能封锁这篇演讲。他禁止电台按原定计划在当天晚上广播这篇演讲的录音,并且禁止报上提到这篇演讲。他还命令警察到街头去没收已经刊载了这篇演讲的摘要的《法兰克福日报》。但是,即使这位宣传部长的绝对权力也不足以防止德国人民和外界知道这篇反抗性演讲的内容。狡猾的巴本事先已把讲稿印发给驻柏林的外国记者和外交官,他自己的报纸《日耳曼尼亚报》也匆匆赶印了好几千份,秘密散发出去。

希特勒听到马尔堡演讲后,不禁勃然大怒。他在同一天下午在吉拉发表的讲话中,谴责「自以为靠几句话就能够使一个国家的人民生活的复兴大业停顿下来的诛儒」。巴本因为演讲被封锁,也很气恼。他于六月二十日赶去见希特勒,表示不能容忍「一个下级部长所采取的」这种封锁措施,坚称他是「作为总统的委托者」说话的,接着便提出了辞呈,并且警告说,他「将把此事立即报告兴登堡」。

这个威胁显然使希特勒感到担心,因为他听说总统对目前局势感到很不高兴,正在考虑宣布戒严令而把权力移交给陆军。为了要估量一下这个危及纳粹政权继续存在的危险的严重程度,他在第二天即六月二十一日飞到了纽台克去见兴登堡。他所受到的接待只有使他更加担心。接见他的是冯 - 勃洛姆堡将军,他立刻看出,他的这位国防部长平常对他的卑躬屈膝的态度已突然变了。相反,勃洛姆堡现在成了个严厉的普鲁士将军,他硬绷绷地告诉希特勒,他奉老元帅之命告诉希特勒,除非德国目前的紧张状态迅速过去,总统将宣布戒严令而把国家的控制权交给陆军。当希特勒获准在勃洛姆堡陪同下见到了兴登堡时,老总统在短短几分钟里也只证实了勃洛姆堡传达的最后通牒。

对于纳粹党总理来说,这是一个极其不利的转折。不仅他继任总统的计划受到了威胁,而且如果陆军接管国家的话,他个人和纳粹党政府也将完蛋。他在当天飞返柏林时,一定考虑到,如果要生存,只有一个办法。他必须履行对陆军的诺言,镇压冲锋队,停止冲锋队长们所要求的继续革命。显然,有着德高望重的老总统的支持,陆军是不肯接受比这个还低的让步的。

尽管如此,在关系重大的六月最后的一个星期,希特勒还在犹豫不决——至少在这一点上犹豫不决:究竟对那些帮了他很大的忙的冲锋队头子们采取怎样激烈的措施。不过,戈林和希姆莱帮助他作了决定。他们已经开列了他们要算的帐,他们要消灭过去和现在的敌人。他们只要使元首相信反对他的「阴谋」的严重性和迅速采取无情行动的必要性就行了。据希特勒最忠实的信徒之一内政部长威廉 - 弗立克在纽伦堡的证词,最后使希特勒相信「罗姆要发动政变」的是希姆莱。弗立克又说:「元首就命令希姆莱制止政变。」他说,希姆莱被派在巴伐利亚,戈林被派在柏林制止政变。

陆军也在怂恿希特勒,因此对不久就要发生的野蛮暴行也负有一份责任。六月二十五日,陆军总司令冯 - 弗立契将军命令陆军处于戒备状态,取消一切休假,军队不得离营外出。六月二十八日,罗姆被开除出德国军官联合会——这等于是清楚地预告这个冲锋队参谋长要倒霉了。为了要使得没有人——尤其是罗姆——对陆军的立场抱有任何错觉,勃洛姆堡采取了一个前所未有的行动,他于六月二十九日在《人民观察家报》上发表了一篇署名文章,表示「陆军——站在阿道夫 - 希特勒的背后——他始终是我们中间的一分子」。因此,陆军是在要求进行清洗,但是它又不想弄脏自己的手。这件事必须由希特勒、戈林、希姆莱用他们的黑衫党卫队和戈林的特别警察来进行。

希特勒于六月二十八日星期四离开柏林前往埃森,去参加当地一个纳粹党领袖约瑟夫 - 特波文的婚礼。这次旅行及其目的很难说明他当时是感到有场严重危机迫在眉睫。同一天,戈林和希姆莱命令党卫队的特遣队和「戈林警察」处在准备状态。由于希特勒不在柏林,他们显然认为可以放手自由行动了。

第二天六月二十九日,元首视察了威斯特伐利亚的劳动服役营,下午回到莱因河畔的戈德斯堡,下榻在一个战时老战友德莱森在河畔开设的旅舍。那天晚上,戈培尔到了戈德斯堡,在这以前,他似乎一直在犹豫不决,不知投向哪一边好,事实上,他一直与罗姆保持着秘密联系。这时他终于打定了主意,向希特勒报告了希特勒后来称之为来自柏林的「逼人情报」。卡尔 - 恩斯特已经动员了冲锋队。恩斯特原来是旅馆茶房,后来又在一家有相公癖者时常光顾的咖啡馆中当保镳,罗姆看中了他,让他当了柏林冲锋队长。他虽然长得俊秀,但并不是一个聪明的年轻人。他当时相信,而且在二十四小时左右内死去以前也相信,他遇到了右派的政变,他要高呼「希特勒万岁」而死去。

希特勒后来说,直到这个时候——六月二十九日为止——他只决定要「剥夺参谋长(罗姆)的职务,暂时把他看管起来,逮捕一部分罪证确凿的冲锋队长——而且要向其他队长发出诚挚的呼吁,命令他们回来值勤」。

但是(他在七月十三日在国会中说)——在夜里一点钟,我接到柏林和慕尼黑来的两份关于紧急集合的急电:第一份电报说,在柏林方面,已下令在下午四点紧急集合,五点钟要采取行动,先是进行突击,占领政府各部——第二份电报说,在慕尼黑方面已经向冲锋队发出紧急集合令,在晚上九点钟集合——这是造反!——在这种情况下,我只能作出一个决定——只有无情的流血的镇压也许还能防止反叛的扩大——

清晨二点钟,我飞往慕尼黑。

希特勒从来没有透露过这两份「急电」是从谁那里发来的,但是不言而喻,「急电」是戈林和希姆莱发出的。可以肯定的是,其中情况是过于夸大了。在柏林方面,冲锋队长恩斯待所想到的最激烈措施不过是在那个星期六同他的新娘驱车前往不来梅,以便搭船到马德拉度蜜月。至于在南方,冲锋队「阴谋家」集中在哪里呢?

六月三十日清晨二时,当希特勒在戈培尔伴同下从波恩附近的汉格拉机场起飞的时候,罗姆上尉和他的冲锋队部下还在特格恩西湖畔维西小城的汉斯尔包尔旅馆的房间中高枕酣睡。西里西亚冲锋队长埃德蒙 - 海因斯是个判过刑的杀人凶犯,著名的有相公癖者,身体魁梧,像个钢琴搬运工人,但是却有一张女孩子气的脸。他正搂着一个小伙子睡在一张床上。从罗姆把他的卫队留在慕尼黑这一点就可以看出,这些冲锋队头子们一点也没有准备举行反叛。看来,他们寻欢作乐的迹象很不少,阴谋叛乱的证据却没有。

希特勒和他的几个随行人员(包括他的新闻秘书奥托 - 狄特里希,平庸但是忠诚的汉诺威冲锋队长维克多 - 卢策这时也参加进来了)于六月三十日星期日上午四时在慕尼黑着陆,发现已经采取了行动。原来纳粹党党内法庭调查解决委员会负责人瓦尔特 - 布赫少校和巴伐利亚邦内政部长阿道夫 - 瓦格纳在从前被判过刑的、同希特勒争夺过吉莉 - 拉包尔的艾米尔 - 莫里斯和马贩子出身、前舞场保镳克里斯蒂安 - 韦伯这样的希特勒老同伴的协助下,已经逮捕了慕尼黑的冲锋队头子,包括冲锋队邦队长施奈德休勃,后者又兼任慕尼黑的警察局长。希特勒现在把他的怒气发作到歇斯底里的状态,他在内政部看到了这些囚犯。他大步走到前陆军上校施奈德休勃前面,撕下他的纳粹肩章,责骂他「叛国」。

天刚蒙蒙亮,希特勒一行就坐了一长列汽车离开慕尼黑到维西去。他们发现罗姆和他的朋友们在汉斯尔包尔旅馆还高卧未起。他们粗暴地弄醒了他们。海因斯和他那年轻的男宠被拉下床来,押到旅馆外面,按照希特勒的命令就地枪决。据奥托 - 狄特里希的记述,元首单独走进罗姆的房间,把他痛骂了一顿,下令把他带到慕尼黑,关在施塔德尔海姆监狱,这个冲锋队头子在一九二三年参加希特勒的啤酒馆政变失败后曾在这里服过刑。这两个朋友对于第三帝国的建立,对于第三帝国的恐怖和堕落,比任何其他人起的作用都大,他们虽然经常意见相左,但是在发生危机、遭到失败、感到失望的时候却总是站在一起的。在历经十四年的艰辛患难之后,他们现在终于分手了。为希特勒和纳粹主义效劳的这个满脸伤疤、性格暴躁的打手,就这样结束了他惹事生非的一生。

希特勒吩咐手下把一支手枪留在他的老同志的桌上,他显然认为这个最后的举动是够朋友的。但是罗姆不愿用这支手枪。据说他这么说:「如果要杀死我,让阿道夫自己来杀吧。」据二十三年后一九五七年五月在慕尼黑战后审判中一个警官的目击证词说,两个党卫队军官进了牢房,对准罗姆开枪。这个证人说:「罗姆当时想说话,但是党卫队军官禁止他开口。于是罗姆就站得笔直——他上身给脱光了——露出满脸轻蔑的神色。」他就这样死去了,死况之暴烈不下于他生前的作为,对于他曾经出了很大力气帮助达到任何其他德国人所从未达到过的那么高地位的那个朋友,只有轻蔑的份儿,而且几乎可以肯定地说,像那一天横遭杀戮的好几百个人一样——比如施奈德休勃,据说他当时大声说:「各位先生,我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是请对准开枪吧。」——他一点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清楚,为什么发生这件事,唯一清楚的是,这是一桩背叛朋友的行为,但是他万万想不到居然是阿道夫 - 希特勒干的,虽然他一生之中一直是生活在这种行为的中间,而且自己也经常干这种勾当。与此同时,在柏林,戈林和希姆莱也忙得够呛。他们一共搜捕了一百五十名左右冲锋队长,排在利希特菲尔德士官学校的一道墙前,由希姆莱党卫队和戈林特别警察所组成的行刑队枪决。

被枪决的人中有卡尔 - 恩斯特,他的汽车驶近不来梅时,他的蜜月旅行就被持枪的党卫队人员打断了。他的新娘和司机受了伤;他本人被打得失去知觉,用飞机送回柏林就刑。

在这个血腥的夏天周末横遭非命的不仅仅有冲锋队人员。在六月三十日早晨,在柏林郊外冯 - 施莱彻尔将军的别墅门口,有一小队穿便衣的党卫队人员在按门铃。当将军闻声前来开门时,就当场被击毙了,他身后的新婚只有十八个月的妻子——他以前一直独身未娶——也当场被杀。施莱彻尔的好友库特 - 冯 - 布莱多夫将军那天晚上也遭到了同样的命运。格利戈尔 - 施特拉塞是星期六中午在他的柏林寓所被捕的,几小时后根据戈林的亲自命令在艾伯莱希特亲王大街秘密警察狱中被杀。

巴本比较幸运。他侥幸躲过了一死。但是他的办公室被党卫队搜查,他的主要秘书包斯在办公桌旁被击毙,他的秘密合作者埃德加 - 荣格先几天前已被秘密警察逮捕,被杀死在狱中,另一个合作者天主教行动组织领袖埃里希 - 克劳斯纳在交通部办公室中被杀。巴本的其余工作人员,包括私人秘书斯托青根男爵夫人在内,都被投入集中营。当巴本前去向当时已没有功夫说废话的戈林表示抗议时,据巴本后来追述,戈林「多少可以说」是向巴本下了逐客令,把他软禁在他的别墅中,外面有武装的党卫队重兵把守,割断了电话线,并且禁止巴本同外界有任何联系——这真是辱上加辱,但是,这位德国副总理居然厚着脸皮受了下来。因为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他竟再次屈尊,从杀死他的朋友的纳粹党人手中接受了德国驻维也纳公使的新职。当时纳粹党人刚刚在那里暗杀了奥地利总理陶尔斐斯。

「在这次清洗中到底有多少人被杀,这个数字一直没有确定过。希特勒七月十三日在国会发言时宣布枪决了六十一人,其中包括十九名」冲锋队高级领袖「,还有十三人因」拒捕「被杀,三人」自杀「——总共七十七人。德国流亡者在巴黎出版的《清洗白皮书》中说有四百零一人被杀,但它只举出了其中一百一十六人的姓名。一九五七年在慕尼黑审判时,提出的数字是」一千多人「。

许多人纯粹是由于过去反对过希特勒因而受到报复被害的,有的人则显然是因为知道内慕情况大多因而被杀灭口的,至少还有一个人是因为被弄错了人而冤枉死去的。我们在前章已经讲到过古斯塔夫 - 冯 - 卡尔镇压一九二三年啤酒馆政变的事情,卡尔从此以后就一直退隐不问政治。但是他的尸体却被发现在达豪附近的一个沼泽中,显然是用利斧砍死的。希特勒没有忘记他,也没有原谅他。希罗尼摩斯派神父伯尔尼哈德 - 施丹佛尔曾经帮助编写《我的奋斗》,后来大概把他所知道的希特勒情人吉莉 - 拉包尔如何自杀的内情传布得太广了,他的尸体出现在慕尼黑附近的哈拉青森林中,脖子折断,心房中了三颗子弹。海登说,杀他的一帮凶手是由曾经向吉莉 - 拉包尔求过爱的老犯人艾米尔 - 莫里斯带领的。其他「知道内情太多」的人,还包括三个冲锋队员,据信他们是恩斯特火烧国会案中的同谋犯。他们同恩斯特一起被杀。

还有一个被杀的人值得一提。慕尼黑著名大报《慕尼黑新消息报》的著名音乐批评家维利 - 施密德博士六月三十日晚上七点二十分在慕尼黑沙克街他的寓所书房中拉大提琴,他的妻子在准备晚餐,他们的九岁、八岁和两岁的三个孩子在客厅里玩着。门铃刚响,就有四个党卫队员出现,他们不问情由就把施密德博士架走。四天以后,他的尸体放在棺材中抬回来,同时带来了秘密警察头子的命令,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得打开棺材,原来党卫队暴徒把从来不过问政治的维利 - 施密德博士误认为当地一个冲锋队长维利 - 施密德了,而后者也由另外一队党卫队逮捕枪决了。

究竟有没有反对希特勒的阴谋活动?关于这一点,只有他的片面之词,见请官方公报和七月十三日他在国会的演说。他从来没有提出过任何证据。罗姆生前从来没有隐讳过他要想使冲锋队成为新军队的核心和由他领导新军队的野心。关于这一点,他肯定同施莱彻尔是有联系的,这最初是在后者担任总理的时候讨论过的。据希特勒的说法,施特拉塞也许也「被拉进来了」。但是这种谈论肯定不能构成叛国大罪。希特勒本人同施特拉塞也有联系,据奥托 - 施特拉塞说,在六月初还向施特拉塞表示愿意让他当经济部长。

起先,希特勒指责罗姆和施莱彻尔想寻找某个「外国」——显然指法国——的支持,并且指责冯 - 布莱多夫将军是「外国政策」的中间人。这是控诉他们是「卖国贼」的一部分罪状。虽然希特勒在国会演说中重又提出这些指责,并且用讥刺的口气谈到「一个外国外交官(不可能不是法国大使弗朗索瓦-庞赛)辩称同罗姆和施莱彻尔的会见是完全没有不良企图的」,他还是提不出证据来证实他的指责。他强词夺理地说,第三帝国中任何一个负责的德国人,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即使去看看外国的外交官,就足以构成罪行。

如果德国有三个卖国贼安排——同一个外国政治家会晤——并且嘱咐别人不要让我知道这次会晤的消息,那么我就要把这种人枪决,即使他们能够证明,在这次对我保守秘密的会晤中他们所谈的不过是气候、古钱之类的话题。

当弗朗索瓦-庞赛强烈抗议那种说他也参与了罗姆「阴谋」的暗示时,德国外交部正式通知法国政府说,这种指责是完全没有根据的,德国政府希望大使依然留任。事实也的确如此,作者本人可以作证,弗朗索瓦一庞赛以后同希特勒的个人关系,继续比任何其他民主国家使节为好。

在开头发表的一些公报中,特别是在元首的新闻秘书奥托 - 狄特里希提供给公众的一份令人心惊胆战的目击者记述中,甚至在希特勒的国会演讲中,对于罗姆和其他被杀的冲锋队领袖的道德堕落情况谈得很多。狄特里希说,在维西的旅馆床上逮捕海因斯和一个小伙子时的场面是「不堪描述的」,希特勒进行了头一批处决后,六月三十日中午在慕尼黑向剩余的冲锋队长们讲话时也说,这些人仅仅从道德堕落这一点来说就罪该一死了。

但是希特勒从纳粹党成立之初起就一直知道,他的最亲信和最重要的跟随者之中有很大一批人是性变态者,是判过罪的杀人犯。例如,海因斯常常派冲锋队到德国各处为他寻找合意的男宠,是家喻户晓的事情。这种事情,希特勒过去不仅容忍下来,而且还为他们辩护;他曾经不止一次告诫他的党内同志对于一个人的个人道德不要过分挑剔,只要他是纳粹运动的狂热战士就行了。而现在,一九三四年六月三十日,他却表示:他的一些老部下的道德堕落情况使他大吃一惊。到七月一日星期日下午,人已经杀得差不多了。希特勒在前一天晚上已经从慕尼黑飞返柏林,这时在总理府花园中举行茶会。星期一,兴登堡总统对希特勒的「及时扑灭叛国案和拯救德国人民免于大难的坚决行动和个人的豪侠表现」表示感谢。他并且对戈林在镇压「叛国案」中的「有力的和成功的行动」表示祝贺。星期二,冯 - 勃洛姆堡将军代表内阁向总理表示祝贺,使这次杀戮「合法化」,说这是「保卫国家」的必要措施。勃洛姆堡并且向全军发布命令,表示陆军总司令部对于时局趋向感到满意,并且保证建立「与新冲锋队的融洽关系」。

没有疑问,陆军对它的敌手冲锋队的被消灭,当然是感到高兴的,但是一个军官团竟然默许而且公开赞扬政府进行德国历史上空前的一场屠杀,而在这场屠杀中,军官团自己的两名领导军官冯 - 施莱彻尔将军和冯 - 布莱多夫将军被诬为卖国贼而被悍然杀害,那么它还有什么荣誉可言呢?——更不用说面子了。只有八十五岁的陆军元帅冯 - 马肯森和前陆军总司令冯 - 哈麦施坦因将军出来抗议这次对他们两个袍泽的杀害和对他们两人提出的叛国罪名。军官团的这一行为是德国陆军史上的一个极大污点;这也是陆军目光短浅到今人难以置信程度的标志。

这些将军们同希特勒在一九三四年六月三十日的违法乱纪行为沆瀣一气,甚至可以说是同杀人匪徒的行为沆瀣一气,就使自己处于这样一种地位:他们以后就永远不能反对纳粹党将来在国内的恐怖行为,不仅如此,即使这种行为是针对国境以外,甚至是针对他们自己人时,他们也无法反对。因为陆军支持了希特勒的这一狂妄要求:他就是法律。或者按照他在七月十三日的国会演讲中的说法:「如果有人责备我,问我为什么不通过正常的法庭,那么我只能说:在这个时刻,我要对德国人民的命运负责,因此我就是德国人民的最高法官(obersterGerichtsherr)。」而且希特勒还另外补充了一句:「将来人人都必须知道,如果有人竟敢举起手来打击国家,那么他的下场肯定是死路一条。」这个警告在以后整整十年中几乎一直伴随着这些将军们,直到他们之中终于有人奋不顾身,胆敢举起手来打击他们的「最高法官」。

此外,军官团以为,在六月三十日那一天,他们终于一劳永逸地除去了纳粹运动对他们的传统特权和权力的威胁,这种想法也是自欺欺人的。因为除去了一个冲锋队,又来了一个党卫队。七月二十六日,党卫队因为执行处决有功,脱离冲锋队而独立,由希姆莱担任全国领袖,只听命于希特勒一人。没有多久,这支纪律严明得多的忠实部队的力量就大大超过了当初冲锋队的力量,而且作为陆军的对头,罗姆的褐衫队所做不到的,它却做到了。

但是在目前这个时刻,将军们却踌躇满志,颇为自信。因为希特勒在七月十三日的国会演说中重申,陆军将继续是「武器的唯一持有者」。在陆军总司令部的要求下,总理终于除掉了竟敢不服从这一金科玉律的冲锋队。现在是陆军方面来履行「德意志号协议」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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