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编 阿道夫 - 希特勒的崛起
第二编 胜利和巩固
第三编 走向战争的道路
- 第九章 开始的步骤:一九三四-一九三七年
- 第十章 决定命运的奇异插曲:勃洛姆堡、弗立契、牛赖特和沙赫特的倒霉
- 第十一章 德奥合并:强夺奥地利
- 第十二章 通向慕尼黑的道路
- 第十三章 捷克斯洛伐克再也不存在了
- 第十四章 轮到了波兰
- 第十五章 纳粹-苏联条约
- 第十六章 最后几天的和平日子
- 第十七章 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开始
第四编 战争:初期的胜利和转折点
- 第十八章 波兰的覆亡
- 第十九章 西线的静坐战
- 第二十章 征服丹麦和挪威
- 第二十一章 西线的胜利
- 第二十二章 海狮计划:入侵英国的失败
- 第二十三章 巴巴洛沙:轮到了俄国
- 第二十四章 形势的转变
- 第二十五章 轮到了美国
- 第二十六章 伟大的转折点:一九四二年 - 斯大林格勒和阿拉曼 密谋分子恢复了活动
第五编 末日的开始
第六编 第三帝国的覆亡
三 许士尼格的垮台
许士尼格博士没有注意第三帝国边界上正在进行的紧张的入侵准备,三月十日晚上他去睡觉了。据他后来作证时说,他深信这次公民投票将会是奥地利的一次成功,纳粹分子「将不会成为克服不了的障碍」。说真的,那天晚上赛斯一英夸特博士还曾向他保证,他将支持这次公民投票,甚至将广播一篇赞成这次公民投票的演说。
在三月十一日星期五早晨五点半,这位奥地利总理被床边的电话铃声所惊醒。打电话来的是奥地利警察局长斯库布尔博士。他说,德国人已经封闭了萨尔斯堡地方的边界。两国之间的铁路交通已经中断了。传说德国军队正在奥地利边界集中。
六点十五分,许士尼格在前往鲍尔豪斯广场他的办公室途中,决定先到圣斯蒂芬大教堂去一趟。教堂里,在朦胧的晨曦中,正在作早弥撒,他不安地坐在座位上,想到警察局长报告的不祥消息。他后来追述,「我不能十分确定,这种消息意味着什么。我只知道它会带来某种变化」。他凝视着圣母玛利亚像前面燃烧着的蜡烛,偷偷地向四面望望,然后画个十字,就像无数维也纳人在过去困难的时候在这个像面前所做的那样。
在总理府里,一切都很平静;甚至没有奥地利驻国外外交人员在这一夜发来过什么令人不安的电报。他打电话给警察总局,要求警察在内城和政府建筑物四周布置警戒线,作为一种预防措施。他还召集了他的内阁同事们。只有赛斯一英夸特没有来。许士尼格到处都找不到他。实际上这位纳粹部长正在维也纳机场。巴本在头天晚上接到命令要赶回柏林,在上午六时乘专机启程,赛斯一英夸特在给他送行。现在这位第一号吉斯林正在等待着第二号——格拉斯-霍尔斯特瑙,他像赛斯一样也是许士尼格内阁的一个部长,而且也像赛斯一样在干卖国的勾当。他将从柏林来,带着希特勒指示他们该怎么对付这次公民投票的命令。
命令是要取消这次公民投票,这两位先生在上午十时及时地把这个意见告诉了许士尼格,还说希特勒非常生气。许士尼格在同米克拉斯总统、内阁同事们和斯库布尔博士磋商了几小时后,同意了取消这次公民投票。这位警察局长很不得已地告诉他说,由于警察中大量地混入了按照伯希特斯加登最后通牒而复职的纳粹分子,所以政府不再能依靠他们了。另一方面,许士尼格肯定地认为,陆军和爱国阵线——奥地利执政的极权主义政党——的民兵是愿意战斗的。但是在这个决定性关头,许士尼格决定不对希特勒进行抵抗,如果抵抗要流日耳曼人的血的话。希特勒是很愿意流血的,但是许士尼格一想到这种可能前途就不寒而栗。他后来说,事实上,对这个问题,他早已打定主意了。
下午二时,他召见了赛斯一英夸特,告诉他要取消这次公民投票。这位温文尔雅的犹大立即打电话到柏林去通知戈林。但是按照纳粹的方式,软化的对手作了一个让步后必须很快逼他继续作出另一个让步。戈林和希特勒当即增加赌注。关于其中的详细经过,关于所使用的威胁和欺骗手段,说来很有讽刺意味,竟是由戈林自己的 Forschungsamt(「研究所」)把详尽细节记录了下来。它记下了在三月十一日下午二点四十五分开始的二十七次从元帅办公室打出来的电话的交谈内容。这些文件是战后在德国空军部发现的,奥地利的命运在以后几个小时的关键时刻中怎样为柏林打出来的电话所决定,这个记录是很说明问题的。在赛斯下午二点四十五分第一次打电话给戈林时,这位元帅告诉他说,光是许士尼格取消公民投票是不够的,他在同希特勒商量后再回他电话。他在三点五分回了电话。他命令说,许士尼格必须辞职,而且必须在两小时内任命赛斯一英夸特为总理。戈林然后又叫赛斯「照约定的那样打电报给元首」。这是第一次提到一个要在以后几小时的整个疯狂事件中突然出现的电报,这个电报将被用来作为幌子,使希特勒可以向德国人民和世界各国的外交部把他的侵略说成是正当的。
原来那天下午从柏林来到维也纳代理巴本的职务的希特勒驻奥地利特别代表威廉 - 凯普勒,给赛斯一英夸特看了该由后者打给元首的电报的草槁。电报要求派遣德国军队到奥地利来镇压骚乱。赛斯在纽伦堡的宣誓供词中说,他拒绝打这样一个电报,因为并没有骚乱发生。凯普勒坚持说,必须这样做。他匆忙地赶到奥地利总理府,厚颜无耻地在那里跟赛斯和格拉斯一霍尔斯特瑙一起设立了一个临时办公室。许士尼格在这个决定性关头为什么容许这些外人和卖国贼硬闯进来,公然在奥地利政府的办公楼中窃据要津,这是不能理解的,但是他确实让他们这样做了。后来他说,当时总理府看来「像个乱哄哄的蜂房」。赛斯一英夸特和格拉斯一霍尔斯特瑞在一边「接见朝臣」,「在他们周围忙碌地进出着奇奇怪怪的人」;但是这位弄得莫名其妙的彬彬有礼的总理显然从来没有想到过要撵他们出去。
他已打定了主意,向希特勒的压力屈服并且自己辞职。在他还在和赛斯关起门来密谈的时候,他打了一个电话给墨索里尼,但是这位意大利领袖不能马上来接电话,于是几分钟后许士尼格挂断了这个电话。他认定,要求墨索里尼帮助「等于浪费时间」。甚至奥地利的这个自负的保护者,也在患难之际抛弃了它。几分钟后,当许士尼格要设法说服米克拉斯总统同意他辞职的时候,外交部送来了一个信息:「意大利政府说,在目前情况下它不能提供什么意见,如果要求它提供意见的话。」
威廉 - 米克拉斯总统不是一个伟大的人物,但是他是一个顽固的、正直的人。他勉强地接受了许士尼格的辞呈,但是他拒绝让赛斯一英夸特继任。他说,「这是完全办不到的。我们决不会被吓倒」。他叫许士尼格通知德国人,拒绝接受他们的最后通牒。
赛斯一英夸特很快地在下午五点三十分把这件事报告给戈林。
赛斯一英夸特:总统已接受了(许士尼格的)辞呈——我提出要他把总理职位委任给我——但是他愿意委往给一个像安德那样的人——
戈林:这不行!绝对不行!必须立即告诉总统说,他一定得把联邦总理的权力交给你,接受照原来安排的那样的内阁。
这时电话中断了一下。赛斯一英夸特让缪尔曼博士来接电话。缪尔曼博士是许士尼格在伯希特斯加登曾经看到过在后面虎视眈眈的奥地利纳粹分子。他是戈林的朋友。
缪尔曼:总统仍旧坚决不同意。我们三个国社党人想亲自去跟他说——他甚至不让我们见他。到现在为止,看来他仍然不愿让步。
戈林:让赛斯跟我通话。(对赛斯说)现在,记住下面这些话:你立即跟莫夫中将(德国武官)一起去告诉总统说,如果不立即接受条件,已经在向边境前进的部队将在今晚全线开入,奥地利就将停止存在——告诉他,现在没有时间开什么玩笑。现在的局势是,今晚将在奥地利全境开始入侵。只有我们在七点三十分以前得悉米克拉斯己委任你为联邦总理,入侵才能防止,军队才能在边界上停下来——然后把全国各地的国家社会党人都叫出来。他们现在应当到街上去。因此要记住,必须在七点三十分以前提出报告。如果米克拉斯不能在四小时内了解这点,我们将使他在四分钟内了解这点。但是这位不屈不挠的总统仍然坚持不让。
六点三十分戈林又在跟凯普勒和赛斯一英夸特通电话。两人都报告说,米克拉斯总统拒绝同意他们。
戈林:那好吧,赛斯-英夸特必须把他废掉!只需上楼去告诉他,赛斯将动员国家社会党警卫队,五分钟后军队将奉我的命令开入。
在这个命令后,莫夫将军和凯普勒向总统提出了第二道军事最后通牒,威胁说,如果他不在一小时内即在七点三十分以前屈服的话,德国军队将开入奥地利。米克拉斯后来作证说,「我告诉这两位先生,我拒绝这个最后通牒——只有奥地利才能决定由谁来当政府的首脑」。
这时奥地利纳粹分子已控制了街道和总理府。那天晚上我的妻子因难产而发生了危险,幸赖剖腹产术才使婴儿得以诞生。六点钟光景,我从医院里回来,在卡尔广场的地下铁道走出来时,发现四周尽是蜂拥冲向内城的大叫大喊、歇斯底里的纳粹暴徒。这些兴奋的面孔是我以前在纽伦堡的纳粹党的集会上曾经看见过的。他们在大声喊叫:「胜利万岁!胜利万岁!希特勒万岁!希特勒万岁!吊死许士尼格!吊死许士尼格!」警察站在旁边,笑嘻嘻地看着,而仅在几小时以前,我还曾看到他们毫不费事地驱散了一小批纳粹分子。
许士尼格听到了这些暴徒的脚步声和叫喊声,这些声音把他吓坏了。他赶紧到总统办公室去作最后的请求。但是,他后来说:
米克拉斯总统坚定不移。他不愿委任一个纳粹分子为奥地利总理。我坚持要他委任赛斯一英夸特,于是他说道:「你们现在都背弃我了,你们所有的人。」但是我觉得除了委任赛斯一英夸特外没有别的出路。我把迹剩下的些微希望,寄托在他向我作过的一切诺言上,寄托在他作为一个虔诚的天主教徒和一个正直的人的个人名誉上。
许士尼格到最后还抱住他的幻想不放。
这位下台的总理然后建议由他广播一篇告别演说和说明他为什么辞职。他说米克拉斯同意了这点,虽然这位总统后来否认如此。这是我所听见过的最感动人的广播演说,扩音器就装在离陶尔斐斯被纳粹分子用枪暗杀的地点约五步路的地方。
——(许士尼格说)德国政府今天交给米克拉斯总统一个最后通牒,还有一个时限,命令他任命德国政府所指定的一个人为总理——不然德国军队就将侵入奥地利。
我向全世界宣布,德国所发出的关于工人闹事、血流成河和局势己非奥地利政府所能控制的传说,是彻头彻尾的谎言。米克拉斯总统要我告诉奥地利人民,我们已向武力屈服,因为即使在这个可怕的时刻,我们也不准备流血。我们已决定命令军队不作抵抗。
因此,我用一句从我心底深处发出的德语告别话向奥地利人民告别:上帝保佑奥地利!
总理告别了,但是顽强的总统却还不准备告别。戈林在许士尼格广播后不久打电话给莫夫将军时获悉了这点。戈林对他说:「最好是米克拉斯辞职。」
莫夫回答:「是啊,但是他不肯。这是很戏剧化的。我对他讲了差不多十五分钟。他说他绝不向武力屈服。」
「是这样吗,他不向武力屈服吗?」戈林不能相信这种话。
「他不向武力屈服。」这位将军重复道。
「那末说,他是要人撵他出去吗?」
莫夫说,「是啊,他赖在那里不走。」
戈林笑道:「嘿,养了十四个孩子,只好赖在那里不走。不管怎么样,叫赛斯去接过手来。」
仍然有那个电报问题没有解决,希特勒为了要辩解他的侵略,需要有那封电报。据在柏林总理府里跟元首在一起的巴本说,元首现在「处在一种接近于歇斯底里的状态」。顽强的奥地利总统正在挫败他的计划。还有赛斯一英夸特,因为他没有发那封要求希特勒派军队进入奥地利来平定骚乱的电报,希特勒怒不可遏,在三月十一日晚上八点四十五分发出了入侵的命令。三分钟后,在八点四十八分,戈林跟维也纳的凯普勒通了电话。
仔细听好。应由赛斯一英夸特把如下的电报发到这里来。用笔记下。
「在许士尼格政府辞职后认为本身任务是建立奥地利的安宁和秩序的临时奥地利政府,向德国政府发出紧急请求,要求支持它完成这个任务和帮助它防止流血事件,为此目的,它要求德国政府尽快派遣德国军队。」
凯普勒叫元帅放心,他一定立即把「电报」内容给赛斯-英夸特看。戈林说:「他甚至不必发这个电报。他只需要说一声『同意』就行了。」
一小时后凯普勒回电话给柏林。他说,「告诉元帅,赛斯-英夸特同意了」。 这样,第二天我经过柏林街道时,发现《人民观察家报》刊载着这样触目惊心的标题:日耳曼人的奥地利幸免于乱。报上有戈培尔所捏造的描述维也纳大街上共产党骚动——殴斗、开枪、劫掠——的令人难以相信的消息,还有德国官方通讯社德意志通讯社所发的那个电报的内容,说是赛斯-英夸特在头天晚上发给希特勒的。实际上,战争结束时,在德国外交部的档案里找到了跟戈林所口授的完全相同的两份「电报」。巴本后来解释它们是怎么会在那里的。他说,它们是过了一些时候由德国邮电部长所伪造而存放在政府档案里的。
希特勒在整个疯狂的下午和晚上都在焦急地等待着,不仅是等待米克拉斯总统屈服,而且是在等待着墨索里尼的表示。这位奥地利保护者的沉默态度使人感到惴惴不安。在晚上十点二十五分,黑森亲王菲利普从罗马打电话到总理府。希特勒亲自把耳机抓过去。戈林的技术员记录了随后的交谈:
亲王:我才从威尼斯宫回来。意大利领袖以非常友好的态度对待整个事情。他向你问候——许士尼格告诉了他消息——墨索里尼说奥地利对他是无关紧要的。
希特勒心中一块石头落地,大喜过望。
希特勒:那么,请告诉墨索里尼,为了这件事,我将永远不会忘记他!
亲王:好的,阁下。
希特勒:永远不会,永远不会,永远不会,不论发生什么情况!我愿意跟他订一个完全不同的协议。
亲王:好的,阁下。我也曾把这点告诉过他。
希特勒:一俟奥地利事件解决,我愿意跟他一起共患难,同命运——不论发生任何情况!
亲王:好的,我的元首。
希特勒,听着!我愿意订任何协议。我已不再害怕万一我们发生冲突军事上会存在的可怕处境了,你可以告诉他,我的确是从心底里感谢他,我将永远不会,永远不会忘记这点。
亲王:好的,我的元首。
希特勒:我为了这件事将永远不会忘记他,不论发生什么情况。如果他万一需要什么帮助或者处于什么危险中的话,他可以确信,不论发生什么情况,即使整个世界联合起来对付他,我也将坚决和他在一起。
亲王:好的,我的元首。
那么,大不列颠、法国和国际联盟在这个危急关头又采取什么立场来制止德国对一个和平的邻邦的侵略呢?什么都没有。当时法国又处在没有政府的状态中。三月十日星期四,夏当总理和他的内阁辞职了。在戈林用电话把他的最后通牒告诉维也纳的决定性日子,即三月十一日星期五,巴黎整天都没有人能采取什么行动。直到十三日德奥合并已经宣布后,才有了一个由莱翁 - 勃鲁姆组成的法国政府。
英国呢?在二月二十日,就是许士尼格在伯希特斯加登屈服后的一个星期,外交大臣安东尼 - 艾登辞职了,主要是因为他反对张伯伦首相对墨索里尼的进一步姑息。接替他的是哈利法克斯勋爵。柏林对这种更动表示欢迎。张伯伦在伯希特斯加登最后通牒后向下院发表的演说,也受到柏林的欢迎。驻伦敦的德国大使馆在三月四日用电报把这篇演说详尽地报告给柏林。据这份报告引张伯伦的话说,「(在伯希特斯加登)所发生的,只不过是两位政治家商定了改善他们两国之间关系的某些措施——看来很难认为,只是因为两位政治家商定了两个国家中的一个国家的某些内部变动——为两国的关系着想,是值得想望的变动——就可以说,一个国家已为另一个国家的利益而放弃了它的独立。相反的,在联邦总理二月二十四日发表的演说中,没有东西可以使人认为联邦总理(许士尼格)本人相信他的国家放弃了独立」。
据我本人当时获悉,维也纳的英国公使馆曾把希特勒在伯希特斯加登给许士尼格的最后通牒的详细内容告诉张伯伦,所以,三月二日向下院发表的这篇演说是令人惊奇的。但是它使希特勒感到高兴。希特勒知道,他可以进军奥地利而不致和英国发生什么纠葛。三月九日,新任德国外交部长里宾特洛甫到伦敦来结束他在大使馆的事务,在此以前他是驻英大使。他同张伯伦、哈利法克斯、国王和坎特伯雷大主教都进行了长谈。他向柏林报告说,他对英国首相和外交大臣的印象部「很好」。在和哈利法克斯勋爵进行了长时间的会谈后,里宾特洛甫在三月十日直接向希特勒报告,「如果奥地利问题不能和平解决」,英国会采取什么行动。根据他在伦敦的会谈,他基本上相信「英国不会对奥地利采取什么行动」
三月十一日星期五,里宾特洛甫正在唐宁街跟首相和他的同事们共进午餐,突然一个外交部的信使闯进来,交给张伯伦一批关于来自维也纳的惊人消息的紧急电报。仅仅在几分钟以前,张伯伦还要求里宾特洛甫把「他所希望的解决德英关系的真诚愿望和坚定决心」告诉元首。现在,接到了这个奥地利来的、令人不快的消息后,这些政治家就到首相书房里去,张伯伦在那里向感到不自在的德国外交部长念了维也纳英国公使馆发来的关于希特勒最后通牒的两份电报。里宾特洛甫向希特勒报告说,「这次讨论是在紧张的气氛中进行的,一向平静的哈利法克斯勋爵比张伯伦还要激动,后者至少在外表上还显得平静和沉着」。里宾特洛甫对「这些报告的真实性」表示了怀疑,这似乎使他的英国主人们平静了下来,因为,他报告说,「我们的告别是完全亲切的,甚至哈利法克斯也恢复了平静」。
张伯伦对维也纳来的消息的反应,是命令驻柏林大使汉德逊写一个通牒给代理外交部长冯 - 牛赖特,说如果德国致奥地利最后通牒的消息是确实的话,「英王政府认为必须以最强烈的措词提出抗议」。但是在这样晚的时候提出一个形式上的外交上的抗议,希特勒是一点也不害怕的。第二天,三月十二日,正当德国军队源源不断地开入奥地利的时候,牛赖特回了一个轻蔑的答复,说奥德关系只是德国人民的事情,而不是英国政府的事情,并且再次撒谎说,并没有德国致奥地利的最后通牒,只是应新成立的奥地利政府的「紧急」请求才派遣军队前去的。他叫英国大使去看这个「已经公布在德国报纸上」的电报。
希特勒在三月十一日晚上唯一认真担心的是墨索里尼对他的侵略的反应,不过,柏林对捷克斯洛伐克可能会怎样做也有些不放心。但是,不知疲倦的戈林很快就把这点解决了。虽然他正忙于用电话指导在维也纳的政变,他还是设法在这天晚上溜到 HausderFlieger(飞行员之家)去呆了一会儿。他在那里以主人身份招待一千个高级官员和外交人员,举行一个盛大晚会,欣赏国家歌剧院的管弦乐队、歌唱家和芭蕾舞团的表演。当捷克驻柏林公使马斯特尼博士来到这个盛大的晚会上时,这位挂满勋章的元帅立即把他拉到一边,拿名誉向他担保说,捷克斯洛伐克不必对德国有什么恐惧,德国军队进入奥地利「只不过是一件家务事而已」,希特勒希望改善同布拉格的关系。反过来他要求捷克保证不会动员。马斯特尼博士离开了晚会,同布拉格的外交部长通了电话,然后回到晚会上去告诉戈林说,他的国家没有动员,捷克斯洛伐克无意干涉奥地利事件。戈林放下了心,重申了他的保证,并说他受权申明,希特勒也立誓支持这些保证。
也许,甚至机警的捷克总统爱德华 - 贝奈斯在那天晚上也来不及认识到,奥地利的灭亡也就意味着捷克斯洛伐克的灭亡。在那个周未,欧洲有些人认为捷克政府目光短浅,他们说,鉴于纳粹占领奥地利后,德国军队从三面包围了捷克斯洛伐克,后者在战略上就处于极不利的地位,又鉴于如果它出面拯救奥地利,可能会使俄国、法国和英国,还有国际联盟都同第三帝国发生冲突,而这是德国人所吃不消的,所以捷克人原该在三月十一日晚上采取行动的,但是本书下文不久就要谈到的随后发生的情况,无疑使这种论据完全站不住脚。不久以后,当西方的两个民主大国和国联有一个更好的遏制希特勒的机会的时候,它们却退缩了。无论如何,许士尼格在这个多事的一天一直没有正式向伦敦、巴黎,布拉格或者日内瓦呼吁过。或许,如他的回忆录所说的,他认为这不过是浪费时间而已。另一方面,米克拉斯总统则有这样的印象(这是他后来作证时说的):奥地利政府马上把德国的最后通牒告诉了巴黎和伦敦,并且整个下午都在继续同法国政府和英国政府「会谈」,以图探明它们的「想法」。
当事情越来越清楚,它们的「想法」只不过是发发空洞的抗议的时候,米克拉斯总统在午夜前不久屈服了。他任命了赛斯一英夸特为总理,并接受了他的内阁部长们的名单。他后来难受他说:「我在国内外都被完全抛弃了。」希特勒向德国人民发表了一篇冠冕堂皇的声明,以他通常的蔑视真理的态度把他的侵略说成是正当的,并提出诺言说,奥地利人民将在「一次真正的公民投票」中选择他们的前途。这篇声明由戈培尔在三月十二日中午在德国电台和奥地利电台加以宣读。然后,希特勒就出发到他的祖国去了。他受到了暴风雨般的欢迎。在每一个为了他的到来而匆忙装饰起来的乡村里,都有欢呼的人群。下午他到达了他的第一个目的地林嗣,他曾在这里度过他的学童时代。在这里,对他的欢迎狂热之极,希特勒深受感动。第二天,在打了一个电报给墨索里尼——「为了这件事我将永远不会忘记你一」——以后,他在利昂丁他的双亲的坟墓上放了一个花圈,然后回到林嗣去发表了一篇演说:
在多年前离开这个市镇时,我怀着完全和今天心中所怀着的同样的信仰。在那么多年以后,我能够使这种信仰得以实现,由此可见我现在感动之深。如果上帝曾经叫我离开这个市镇去当德国的领袖,他这样做一定是赋与了我一个使命,而这个使命只能是使我亲爱的祖国重归德国。我相信这个使命,我活着为这个使命而斗争,我认为我现在已经把它实现了。
十二日下午,赛斯-英夸特在希姆莱陪同下乘飞机到林嗣来会见希特勒,并骄傲地宣称圣歇尔曼条约第八十八条已经归于无效。该条约第八十八条确认奥地利的独立是不能让与的,并规定国际联盟为它的保证人。对于被奥地利群众的热情冲昏了头脑的希特勒来说,这还不够。他命令内政部次长威廉,斯图卡特博士立即到林嗣来。
斯图卡特是他的部长弗立克赶忙派到维也纳去拟定使希特勒成为奥地利总统的法律的。使这位法律专家多少有些感到意外的是,元首命令他,「草拟一项规定德奥完全合并的法律」,这是他后来在纽伦堡作证时说的。
斯图卡特在三月十三日星期日把这个法律草案提交给在维也纳新成立的奥地利政府,这一天本是许士尼格的公民投票预定要举行的日子。上文已有述及,米克拉斯总统拒绝签署这个法律,但是已经接掌了总统权力的赛斯一英夸特签了字,并在当天深夜飞回林嗣去把它提交给元首。它宣布了奥地利的告终。它开头说,「奥地利是德国的一省」。赛斯-英夸特后来回忆说,希特勒欢喜得掉下了眼泪。这个所谓德奥合并法还在同日由德国政府在林嗣颁布,希特勒、戈林、里宾特洛甫、弗立克和赫斯在上面签了字。它规定在四月十日举行「一次自由而秘密的公民投票」,奥地利人可以在这次公民投票中决定「同德国合并的问题」。希特勒在三月十八日宣布,德国人也要就德奥合并问题举行一次公民投票,同时还要举行国会的新选举。
希特勒直到三月十四日星期一的下午,才凯旋地进入他曾经在那里流浪过那么久的维也纳。这是由于两件没有预见到的事而推,迟的。尽管奥地利人由于将在首都看到元首而高兴得如醉如狂,希姆莱要求再给他一天的时间来完成安全措施。他已经在逮捕数以万计的「不可靠分子」,在几个星期内,单是维也纳一地就将达到七万九千人。还有一件事就是,吹嘘得很厉害的德国装甲部队,竟在还没有看到维也纳的山头以前就出了毛病而抛锚了。据约德尔说,约有七十%的装甲车停在从萨尔斯堡和巴索到维也纳的公路上,虽然指挥装甲部队的古德里安将军后来说,他的部队只有三十%陷于停滞。无论如何,希特勒对这种延迟大为生气。他在维也纳只过了一夜,下榻在帝国饭店。
不过,衣锦荣归,回到这个他认为曾经冷待过他、使他在青年时期过着饥饿困苦的流浪生活、而现在又以极其热烈的欢欣心情来欢迎他的前帝国首都,不可能不使他兴致勃勃起来。无处不在的巴本由柏林乘飞机赶来维也纳参加庆祝,他赶到时,希特勒已站在哈布斯堡皇室故宫霍夫堡对面的检阅台上。巴本后来写道,「我只能说他是处在二种大喜若狂的状态中」。他在以后四个星期中的大部分时间里都处于这种状态,这时他在德国和奥地利各地巡行,煽起群众的热情来对德奥合并投赞成票。但是在精神横溢的演说中,他仍不放过任何机会来中伤许士尼格,或者贩卖现在已经变成陈腔滥调的关于德奥合并是如何实现的那种谎言。在三月十八日向国会发表的演说中,他硬说许士尼格要举行「伪选举」而「食了言」,又说「只有一个发痴的、盲目的人」才会干出这种行为来。三月二十五日在柯尼斯堡发表的演说中,「伪选举」在希特勒心中已变成「这个可笑的喜剧」,希特勒声称,已发现一些信件,证明许士尼格曾有意欺骗他,拖延不履行伯希特斯加登协议,直到「一个较为有利的时刻来煽动外国反对德国」。
外国报纸曾对希特勒使用赤裸裸的武力和甚至不等公民投票的结果就宣布德奥合并的这种诡计加以嘲笑,希特勒在柯尼斯堡的演说中答复说:
某些外国报纸说,我们对奥地利使用了暴力方法。我只能说:它们甚至在死后也不能不说谎。我在政治斗争的过程中深得我的人民的爱戴,但是当我越过以前的边界(进入奥地利)时,我所看到的人民的爱戴的表现却是我从未经历过的。我们不是作为暴君,而是作为解放者来到的——在这种印象的影响下,我乃决定不等到四月十日而立即实现合并——
如果说,这番话在外国人听来不大合乎逻辑或者不大老实的话,对德国人却无疑造成了很深刻的印象。在国会的演说结束之际,希特勒用充满感情的声音恳求说:「德国人民,再给我四年任期,以便我现在可以利用已经实现的联合来为全体人民谋福利!」这时候,他受到了热烈的欢呼,其热烈的程度大大超过了他以往在这个讲台上受到的欢呼。
四月九日,即投票的前夕,元首在维也纳结束了他的竞选运动。这个曾作为一个衣衫褴褛、饥肠辘辘的流浪汉在这个城市的人行道上踯躅的人,不过四年前才在德国取得了霍亨佐伦国王的权力,而现在又拥有了哈布斯堡皇帝的权力,不免充满了一种天赐使命之感。
我相信,是上帝的意志打发一个青年从这里到德国去,让他成长起来,把他培养成这个民族的领袖,以便使他能够领导他的祖国回到德国。
上苍自有它的意志,而我们都只不过是它的意志的执行人而已。三月九日许士尼格先生违背了他的协议,于是在那个瞬间,我就觉得现在上帝已对我发出了号召。以后三天里发生的事只能认为是上帝的这种愿望和意志的实现。
三天里,上帝惩罚了他们!——在发生背信行为那一天赐给了我天恩,使我能够把我的祖国同德国结合在一起!——
我现在要感谢上帝,他使我回到我的祖国,以便我现在可以领导它同我的德国结合起来!明天愿每一个德国人都认识到这个时刻,估量到它的意义,谦恭地在上帝面前低头,他在几个星期中已给我们带来了一个奇迹!
原来无疑会在三月十三日对许士尼格投赞成票的奥地利人,有一大部分在四月十日也会向希特勒投赞成票,这是一个预定的结论。他们中间有许多人真的认为,最后同不论什么样的德国,即使是纳粹德国,结合起来,是一种理想的和不可避免的结局,因为在一九一八年同原来的广大的斯拉夫和匈牙利内地割断了的奥地利,终究是不能依靠自己而体面地存在的,它只能作为德国的一部分而存在下去。除了这些奥地利人以外,还有狂热的纳粹分子,他们的人数正在迅速增加,因为不论找差使的人或是已有差使的人都为纳粹的成功所吸引,急于想改善他们的处境。在这个天主教徒占压倒多数的国家里,许多天主教徒无疑为红衣主教因尼茨尔的一篇广为宣传的声明所左右,这篇声明对纳粹主义来到奥地利表示欢迎,并敦促教徒投赞成票。
我认为,如果举行公正和诚实的选举,社会民主党人和许士尼格的天主教社会党人都能自由地公开进行竞选,在这次公民投票中投赞成票和反对票的数目可能是会差不多的。事实是,只有非常勇敢的奥地利人才敢投反对票。像在德国一样,选民们害怕不投赞成票会被查出来,这不是没有理由的。在那个星期日下午我在维也纳所参观的投票站中,各投票棚的角上都开着很大的裂缝,使坐在几英尺外的纳粹选举委员们能够清楚地看到人们怎么投票。在乡下选区里,差不多没有人愿意——或者敢于——在投票棚中秘密投票;他们都是公开投票的,让大家都能看到。我正好要在那天晚上七点三十分广播,这是在投票结束后半小时,选票还正在开始点数。一个纳粹官员在我广播前竭力使我相信说,奥地利人九十九%都会投赞成票的。这正是以后公布的官方数字——大德意志九十九.零八%,奥地利九十九.七十五%的人投了赞成票。
因此,作为奥地利来说,在历史上它暂时消失了,它的名字被那个存心报复的奥地利人抹掉了,他现在已使它同德国合并了起来。奥地利的古老德文名字 Osterreich(东部帝国),被取消了。奥地利变成了 Ostmark(东部边疆),但是很快就甚至连这个名字也不用了。柏林方面用区的行政建制来管理这个国家,区大体上相当于历史上的邦,如像提罗尔、萨尔斯堡、斯蒂里亚和卡林西亚。维也纳变成了德国的一个城市,一个区的行政中心,它渐渐地衰落了。这个前奥地利流浪汉出身的独裁者,把他的祖国从地图上擦去,并且使它一度光辉灿烂的首都失去了最后一点光荣和重要性,奥地利人中间产生失望情绪,是不可避免的。
在头几个星期中,维也纳纳粹分子的行为比我在德国看见过的任何情况都要坏。他们肆无忌惮地发泄他们的虐待狂。日复一日,可以看到大批犹太男女在擦去人行道上许士尼格的口号和打扫街道。他们趴在地上做这种清洁工作,冲锋队员则站在旁边监视着,人们都围拢来侮辱这些犹太人:数以百计的犹太男女在大街上被抓去打扫公共厕所以及冲锋队和党卫队营房的厕所。还有成千上万的犹太人被关了起来。他们的财产被没收或者被盗窃。我从普洛斯尔胡同的寓所窗口望出去,看到一队队的党卫队人员从隔壁的罗茨彻尔德邸第里把银器、地毯、绘画和其他掠夺品用车子装走。路易 - 德 - 罗茨彻尔德男爵本人后来由于把他的钢铁厂交给了赫尔曼 - 戈林工厂作为买路费,才得以逃出维也纳。这个城市的十八万犹太人,大约有一半是在战争开始以前由于把他们的财产交给纳粹分子而才买到了移居国外的自由的。
海德里希在党卫队下面设立了一个特别机构「犹太移民局」,在人身自由上做发财生意。该局成了有权发给犹太人出国许可证的唯一纳粹机构。这个机构从开始到结束一直是由一个奥地利纳粹分子、希特勒的同乡、林嗣来的卡尔 - 阿道夫 - 艾克曼主持的,它终于变成一个不是移民而是进行灭种的机构。它组织了对四百多万人的屠杀,其中大部分是犹太人。希姆莱和海德里希也利用德奥合并的头几个星期留在奥地利的机会,在多瑙河北岸恩斯附近的毛特豪森设立了一个庞大的集中营。一再把千千万万的奥地利人运到德国的集中营去是太麻烦了。希姆莱认定,奥地利需要有一个自己的集中营。在第三帝国垮台以前,非奥地利被拘人员比本地被拘人员的数目还要多,而且毛特豪森是官方公布杀人最多的德国集中营(在东方的灭绝营是另外一回事):在它存在的六年半中杀死了三万五千三百一十八人。
尽管在德奥合并后有希姆莱和海德里希所领导的秘密警察恐怖统治,还是有几十万德国人前来奥地利。因为他们可以用马克在奥地利享受到在德国多年吃不到的丰餐美食,在奥地利的优美无比的山水之间度过极便宜的假期。德国商人和银行家蜂拥前来,以只占其本身价值极小一部分的代价购买被霸占的犹太人和反纳粹人士的产业。在这些笑容满面的来客中,也有那个别人仿效不来的沙赫特博士。他虽然跟希特勒发生过争执,仍然是德国内阁中的一个部长(不管部长),仍然是国家银行的总裁。他对德奥合并感到大喜过望。他甚至在公民投票以前就到奥地利来代表国家银行接管奥地利国家银行,在三月二十一日对这家奥地利银行的职员们发表了演说。沙赫特博士嘲笑了外国报纸对希特勒实现德奥合并的方法的批评,而坚决地为这些方法辩护。他说,德奥合并是「外国对我们实施的无数次背信弃义和残暴行为的结果」。
「感谢上帝——阿道夫 - 希特勒已创造了德国意志和德国思想的一致——他用新加强的国防军来支持这种一致,然后,他终于使德国和奥地利的内在一致获得了外表形式——
「凡是不全心全意支持阿道夫 - 希特勒的人,在我们这里是找不到前途的——国家银行将永远只是国家社会主义的,不然我将不再成为它的经理。」
接着沙赫特博士使奥地利职员们宣誓「忠于和服从元首」。
沙赫特博士高声说道:「谁要是违背誓言,谁就是混蛋!」然后他领导他的听众们三呼「SiegHeil!(胜利万岁!)」
与此同时,许士尼格博士已被逮捕,而且受到了极其屈辱的待遇,很难使人相信这不是希特勒亲自布置的。他从三月十二日到五月二十八日处于软禁之下,在这段时期内秘密警察想出了一些非常卑鄙无聊的方法来不让他睡觉。然后他被带到了设在维也纳大都会饭店里的秘密警察总部去,在五层楼的小房间里又关了十七个月。在那里,他被迫用发给他个人使用的毛巾去收拾党卫队卫兵的宿舍、脸盆、污水桶和厕所,并且被迫做秘密警察想出来的各种下贱工作。到他垮台后的第一周年,三月十一日,他的体重已减少了五十八磅,然而党卫队医生却报告说他的健康状况极佳。许士尼格后来在他的书里描述了他在这些年受到单独禁闭和后来在达豪和萨赫森豪森这种最坏的德国集中营里「在活死人中间」的生活。
在他被逮捕以后不久,他被允许用请人在狱外代理的方法同前伯爵夫人维拉 - 捷尔宁结婚,她同前夫的婚姻关系已由教会法庭所取消。在战争的最后几年里,她被允许带着一九四一年生的孩子和他在集中营里一起过活。他们竟能度过这种监禁的磨难而幸免一死,真是一个奇迹。到最后,另有一些在希特勒激怒下遭殃的显贵人士也和他们一样被关入集中营,如沙赫特博士、前法国总理莱翁 - 勃鲁姆和他的夫人、涅穆勒牧师、一批高级将领、黑森亲王菲利普。后者的妻子,意大利国王的女儿玛法尔达公主,被党卫队一九四四年在布痕瓦尔德杀害,作为元首对她父亲维克多 - 爱麦虞埃背弃他投向盟国的报复。
一九四五年五月一日,这批显贵的囚徒匆促地从达豪南撤,以免被由西方挺进的美国军队所解放。他们到了南提罗尔山区的一个乡村里。秘密警察军官们给许士尼格看一张名单。根据希姆莱的命令,名单上的人要处死,以免落入盟军之手。许士尼格看到他自己和他妻子的名字「清楚地印在上面」。他的心冷了半截。历尽困苦苟延了那么久——可是在最后一分钟还是不免一死然而,在五月四日,许士尼格却能够在日记中写道:
今天下午二点钟,警报!美国人!
一支美国部队接管了这个旅馆。
我们自由了!
希特勒不费一弹,而且没有受到其军队本来可以压倒他的大不列颠、法国和俄国的干涉,就为德国增加了七百万子民,而且获得了一个对他将来的计划具有莫大价值的战略地位。不仅他的军队在三面包围着捷克斯洛伐克,而且他现在还拥有了维也纳——这个通向东南欧的大门。作为前奥匈帝国的首都,维也纳长期以来一直是中欧和东南欧的交通和贸易中心。现在这个神经中枢落在德国人手里了。
或许对希特勒来说,最重要的还是英法仍旧不肯动一根毫毛来阻止他。三月十四日张伯伦在下院谈到希特勒在奥地利的既成事实,伦敦的德国大使馆用一连串紧急电报把辩论的经过情况报告给柏林。希特勒没有什么害怕的了。张伯伦说,「无可动摇的事实是,没有什么事情能制止(奥地利)实际发生的事情——除非我国和其他国家当初准备使用武力」。
希特勒清楚地看出,这位英国首相不仅不愿意使用武力,甚至不愿意同其他大国协作来制止德国以后的行动。三月十七日苏联政府建议在国际联盟内或国际联盟外举行一次各国会议,来考虑务使德国不再进行侵略的办法。张伯伦对举行这种会议表示了冷淡态度,三月二十四日更在下院中公开拒绝了这种主张。他说,「任何这类行动的不可避免的后果,只会加剧建立排外的国家集团的趋势,而这种集团一定——是不利于欧洲和平的前途的」。显然,他忽视了或者没有认真看待罗马-柏林轴心或者德意日的三国反共公约。
在这篇演说中,张伯伦还宣布了他的政府的一个决定,这个决定一定使希特勒更为惬意了。他直率地拒绝了这种建议,即英国不仅应当保证在捷克斯洛伐克遭到攻击时去帮助它,而且应当在法国必须履行法捷协议的义务时支持法国。这个直截了当的声明使希特勒的问题轻松了许多。他现在知道,在他扑向一头羔羊时,英国将仍然袖手旁观。如果英国不采取什么行动,法国不是也会这样吗?他的以后几个月里的秘密文件表明,他确信法国也将这样。而且他知道,根据俄国同法国和捷克斯洛伐克分别缔结的协议的条款,苏联在法国未采取行动之前没有帮助捷克斯洛伐克的义务。他要立即实施他的计划,知道这些情况就完全够了。
希特勒在德奥合并成功后可以认为,那些态度勉强的德国将领不再会妨碍他了。如果他对这点还有些怀疑的话,那未弗立契事件的结局当可消除这种怀疑。
我们前已谈到,军事荣誉法庭审理冯 - 弗立契将军被控男色罪一事在三月十日第一天开庭后就突然中断,因为戈林元帅和陆海军两位总司令被希特勒召去处理跟奥地利有关的更紧急的事务去了。审讯在三月十七日恢复,但是由于中间发生了这样的大事,所以这次审讯必然变成虎头蛇尾的了。几星期以前,高级将领们深信,当军事法庭揭穿了希姆莱和海德里希陷害弗立契的难以相信的阴谋后;不仅他们的倒霉的总司令将复职,而且党卫队,或甚至还有第三帝国,可能甚至还有阿道夫 - 希特勒,都将动摇而垮台。结果却是一场泡影!二月四日,希特勒亲自接掌了武装部队的统率权,废黜了弗立契和他周围的大部分高级将领,从而粉碎了旧军官团的迷梦。现在他又不发一枪地征服了奥地利。在这种惊人的胜利以后,德国没有谁再去为冯 - 弗立契将军操什么心了,甚至那些宿将们也是如此。
不错,他很快洗雪清白了。在经过戈林——他现在可以装作是最公正的法官了——的一些威吓后,那个进行讹诈的积犯施密特在法庭上顶不住了,供认秘密警察曾威胁他,如不诬陷冯 - 沸立契将军就要他的命(附带说一句,这个威胁在几天后实现了),并说,由于弗立契跟确曾因好男色而受他讹诈的骑兵上尉冯 - 弗立许两个名字相似,得以进行这种诬陷。弗立契或者陆军方面都没有作什么努力来揭露秘密警察的幕后作用,也没有揭露希姆莱和海德里希捏造假罪状的罪行。第二天,三月十八日,审讯结束,判决不言而喻是:「证明没有犯所控罪行,应宣告无罪。」
这洗雪了冯 - 弗立契将军个人的罪嫌,但是并没有使他复任原职,也没有使陆军恢复它以前在第三帝国中有一些独立性的那种地位,因为这次审讯是秘密进行的,所以公众并不知道这回事,也不知道其中所牵涉到的问题。三月二十五日,希特勒致电弗立契,祝贺他「诙复健康」。仅此而已。这位被黜的将军在法庭上不愿指控希姆莱,现在却采取了一个最后的无益的姿态。他要跟这个秘密警察头子决斗。由贝克将军亲自严格按照过去的军人传统拟就的挑战书,交给了冯 - 伦斯德将军,要他作为陆军年资最长的高级军官转交给党卫队头子。但是伦斯德有点害怕,把这封信在口袋里放了几个星期,最后竟给忘了。
冯 - 弗立契将军,以及他所代表的一切,很快就从德国生活中消失了。但是他最后到底代表的是什么?在十二月里,他写了一封信给他的朋友玛高特 - 冯 - 舒茨巴男爵夫人,从信里可以看出,他像许多其他将军一样,在思想上陷入了多么可悲的混乱状态。
尽管元首在过去几年中取得了无可争辩的成功,但仍有许多人对前途愈来愈感到担心,这真是奇怪的现象——
在战争结束后不久,我就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如果德国要再度强大的话,我们必须在三个战斗中取得胜利:
一、对工人阶级的战斗——希特勒已经打赢了这一仗。
二、对天主教教会,或许说得更明确些是对教皇绝对权力主义。
三、对犹太人。
我们正处在这些战斗的过程中,而对犹太人的战斗是特别困难的。我希望每个人都能认识到这个战斗的错综复杂性。
一九三九年八月七日,正当战云密布之际,他写信给这位男爵夫人说:「不论是在和平时期或者是在战争时期,在希特勒先生的德国都没有我的份儿。我将同我的团在一起,只是作为一个活靶子而已。因为我不能呆在家里。」这确实就是他所做的。一九三八年八月十一日,他被任命为他的旧部第十二炮兵团的名誉团长,这是一个完全名誉性质的职衔。一九三九年,九月二十二日,他在围攻华沙的时候,成了一个波兰机枪手的靶子。四天后,在一个寒冷、阴暗的雨天早晨,他在军事荣誉仪式下被埋葬在柏林。据我的日记所载,这是我在柏林的整个期间天气最糟的一天。
随着弗立契在二十个月以前被免去了德国陆军总司令的职务,希特勒已经对德国可能反对他的最后一个堡垒——老派的、传统的陆军军官阶层——取得了完全的胜利。现在,在一九三八年的春天,由于他在奥地利的妙计获得成功,他又进一步控制了陆军,表现出他的大胆的领导才能,强调出只有他一人才能作出外交政策方面的决定,陆军的作用仅仅是提供武力或者武力威胁而已。而且,他不费一兵一卒就使陆军获得了把捷克斯洛伐克在军事上置于无法防御地位的战略位置。必须赶紧利用这种有利的战略位置。
四月二十一日,纳粹在奥地利举行公民投票后的十一天,希特勒召见武装部队最高统帅部长官凯特尔将军讨论绿色方案。
如果你对这篇内容有疑问,欢迎到本站社区发帖提问 参与讨论,获取更多帮助,或者扫码二维码加入 Web 技术交流群。

绑定邮箱获取回复消息
由于您还没有绑定你的真实邮箱,如果其他用户或者作者回复了您的评论,将不能在第一时间通知您!
发布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