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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琳赛.米尔斯的日记

发布于 2024-04-05 21:27:53 字数 8437 浏览 0 评论 0 收藏 0

远离家乡之后,我一直思念着琳赛。我一直不敢说出琳赛的故事——在我离开之后发生在她身上的事,联邦调查局的审问、监视、媒体的关注、网络上的骚扰、疑惑和伤痛、愤怒和悲伤。最后,我领悟到只有琳赛本人才有资格叙述那段时期。没有人体验过这段经历,但更重要的是,没有任何人有这个权利来讲述。幸运的是,琳赛从青春期开始就有写日记的习惯,用来记录生活以及绘画的草稿。她很大方地同意让我节录一些内容。接下来所节录的日记,时间点是从我离开夏威夷后开始,日记当中的所有人名都已经过修改(除了亲戚以外),并修正一些拼字错误,以及一些校订,除此之外都保持原样。

二○一三年五月二十二日

我到Kmart去买个花圈,试着要用正确的阿啰哈精神来迎接温蒂。但我很生气,爱德一直打算邀请他妈妈来待个几周,是他找她来的,因此今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我很希望他在。从机场开车回怀帕胡的途中,温蒂很担心,她不习惯他这样马上就离开。我试着告诉她这是正常的,但是在我们住在海外时这很正常,住在夏威夷时则不是,我不记得有任何一次爱德离开后没有继续保持联络。我们去吃了一顿很棒的晚餐,以转移注意力。温蒂跟我说,她认为爱德请病假时还要被叫回去工作,实在是太没道理了。我们回家后温蒂马上就去睡了。我看了看我的手机,发现有三通未接来电是来自未知号码,还有一通未接来电是来自一串很长的海外号码,没有语音留言。我上网搜寻那串很长的海外号码。爱德一定是在香港。

二○一三年五月二十四日

温蒂一整天都一个人待在家,她的脑中不停地飞窜着各种想法。我对她感到很抱歉,只能想一想如果是爱德的话他会怎么让我妈妈感到开心,借此安慰我自己。吃完晚餐后,温蒂一直问我爱德的身体如何,我认为这是可以理解的,因为她自己也有癫痫病史。她说她很担心他会癫痫发作,然后就开始哭,我也开始哭。我这才发现,原来我也很担心。但是比起癫痫,我在想他会不会有外遇?外遇对象会是谁?最后只能好好享受温蒂来拜访的时光,照着原定计划,带着臂圈型救生衣到大岛,到基拉韦亚火山。等温蒂回去之后再重新评估。

二○一三年六月三日

带温蒂到机场,她要飞回马里兰州。她不想回去,但她还有工作。我陪她走到最远的地方,并拥抱了她。我不想放开。接着她开始排队进行安检。回到家后发现爱德的Skype状态改成了:很抱歉,但我一定要完成这件事。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改的,有可能是今天,也有可能是上个月。我只是刚好看了看Skype,注意到这件事,我居然认为他可能会传讯息给我,真是太疯狂了。

二○一三年六月七日

美国国家安全局特别探员梅根.史密斯(Megan Smith)打电话来,把我吵醒,她要我回电给她,讨论爱德的事。我还是觉得身体很不舒服,有发烧。我必须把我的车放在Auto Body(译注:汽车维修厂),陶德骑他的杜卡迪机车载我回家。我们停在路边后,我见到一辆白色的政府车辆停在我们家车道上,政府探员在跟我们的邻居说话。我从来没见过邻居。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我凭直觉告诉陶德继续骑下去。我把头低下去,假装在包包里找东西。我们到了星巴克,陶德指着报纸,上面写着关于美国国家安全局的事。我试着去阅读新闻标题,但我的疑心病开始发作了。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车道上会有那台白色休旅车吗?它和星巴克外面停车场上那台休旅车是同一台吗?我是不是不应该把这些事情写下来?我再度回到家,休旅车不见了。吃了药后才发现我都还没吃饭。吃午饭吃到一半时,警察们出现在厨房窗户前。透过窗户,我听见他们用无线电说有人在这栋房子里,那个人指的就是我。我打开前门,有两个探员和一个檀香山警察局的警员。他们好可怕。檀香山警察局警员搜索了这栋房子,史密斯探员问我关于爱德的事,他五月三十一日就应该要回去工作了。檀香山警察局警员说,工作场所报警表示某人失踪了,但妻子或女朋友却没有先报警,这是很可疑的事。他看着我的样子就好像我杀了爱德。他在整栋房子里寻找爱德的尸体。史密斯探员问我能不能检查这栋房子里所有的电脑,这让我很生气。我告诉她说必须先取得搜索令。他们离开了房子,但还是驻守在街角。

二○一三年六月八日,圣地牙哥

我有点害怕美国运输安全管理局会不允许我离开这座岛。机场里的电视全部都在报导关于美国国家安全局的新闻。登机之后,我发送电子邮件给史密斯探员以及檀香山警察局失踪人口调查员,说我祖母要进行心脏手术,我必须离开这座岛几个礼拜。其实手术要到月底才会确定日期,而且手术是在佛罗里达州,不是在圣地牙哥,但这是我唯一想到能让我可以前往美国本土的理由。总比说我一定要去陪伴我最好的朋友珊卓、而且她的生日要到了这种借口好吧。飞机的轮子离开地面后,我因为安心而陷入了暂时的昏迷。降落后,我高烧得很严重。珊卓来接我,我并没有告诉她任何事,因为我的疑心病又犯了,但是她看得出来发生了某些事,我并不只是为了她的生日才来这里的。她问我说是不是和爱德分手了,我说可能吧。

二○一三年六月九日

蒂芬妮打电话给我。她问我过得怎么样,说很担心我。我不太明白她的意思,她沉默了一阵子,然后问我有没有看新闻。她说爱德拍了一支影片,在《哈芬顿邮报》的网站上可以看到。珊卓把她的笔电接到荧幕上,我冷静地等待十二分钟的YouTube影片下载完成。接着爱德出现了。真实的他,活生生的。我很惊讶,他看起来很瘦,但听起来就像以前的他。以前的爱德,自信而坚强。是在经历过去这艰辛的一年以前的他。这才是我爱的那个男人,而不是前阵子和我一起生活的那个冷漠、有距离感的幽灵。珊卓拥抱了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们沉默了一阵子。之后我们开车去珊卓的生日烤肉派对,是在她表亲家,在城市南部的一个漂亮小山丘,就在墨西哥边境。这是一个很漂亮的地方,但我没有办法欣赏。我完全进入放空状态,不知道该如何去分析现况。这些友善的人们不知道我内心正在经历什么。爱德,你到底做了什么?现在弄成这样你要怎么回来?我几乎没办法参与派对上的闲聊。我的手机一直响一直响,不断地涌入来电和简讯,来自爸爸、妈妈、温蒂。从烤肉派对回到圣地牙哥的途中,我开着珊卓表亲的杜兰哥休旅车,珊卓这周要用这台车。我们开车时,一辆黑色的政府休旅车跟在我们后面,一辆警车把珊卓的车拦下来,我本来应该也在那辆车里。我继续开着杜兰哥,希望我知道自己现在正开往哪里,因为这么多电话打来,我的手机早就没电了。

二○一三年六月十日

我知道艾琳(珊卓的妈妈)在当地政界是重要人物,但我不知道她的作风像个凶狠的黑帮。她安排好一切。我们等她找人推荐律师时,我接到了联邦调查局的电话。一名叫做查克.蓝道斯基(Chuck Landowski)的探员问我在圣地牙哥做什么。艾琳叫我挂掉,他又再打来,我又接起来,虽然艾琳说我不应该接的。查克探员说他不想未经通知就直接来这里,所以他只是出于礼貌地打来通知我说探员们要过去了。这让艾琳非常生气。她强硬的要命,这真的很棒。她让我把手机放在家里,然后她开车载我们出去外头思考一下。艾琳收到了朋友的简讯,推荐她一位律师,名叫杰瑞.法柏(Jerry Farber)。她把她的手机交给我,让我打给那位律师。一位秘书接起电话,我告诉她我叫琳赛.米尔斯,我是爱德华.史诺登的女友,我需要律师。秘书说:喔,我马上帮你转接。从她的声音中可以听出她知道我是谁,感觉有点奇怪。杰瑞接起电话,问说该如何帮助我,我告诉他联邦调查局打电话来,他问我探员的姓名,这样他才能跟联邦调查局谈。在我们等待杰瑞的回应时,艾琳建议我应该要去准备两支抛弃式手机,一支用来联络亲戚朋友,另一支用来联络杰瑞。接着艾琳问我是把钱存在哪个银行,我们开到最近的分行,她让我立刻把所有存款都提领出来,以防联邦调查局冻结我的帐户。我提领出所有的存款,分成银行本票和现金。艾琳叫我一定要这样做,所以我就照她说的做。银行经理问我要那么多钱做什么,我回答:过生活。我真的很想叫他闭嘴,但我认为如果我表现得很有礼貌,会比较不容易被记住。我很担心人们会认出我,因为他们在新闻上展示爱德的照片时旁边也有我。离开银行后,我问艾琳是如何变成这样的专家,知道自己遭遇麻烦时应该怎么做,她非常轻松地告诉我:身为一个女人,你必须了解这些事情。比如说,在你要离婚时一定要把所有的钱都从银行里取出来。我们从越南餐厅买了外带,回到艾琳家,我们在楼上走道的地板上吃。艾琳和珊卓打开吹风机,让它们不断地吹,以制造噪音,我们用气音交谈,以免有人在监听。

杰瑞律师打电话来,他说我们今天必须和联邦调查局见面。艾琳开车载我到他的办公室,路上她注意到我们被跟踪了。这毫无道理,我们要去和联邦调查局面谈,但同时联邦调查局也在跟踪我们,两辆休旅车、一辆本田雅哥,没有车牌。艾琳认为也许他们不是联邦调查局,他们可能是其他机构,或甚至是外国政府,想要绑架我。她开始开快车而且蛇行,试着摆脱他们,但每次我们一靠近路口,就会遇到红灯。我说她这样太疯狂了,必须要慢下来。有一个便服探员站在杰瑞的大楼门口,他满脸都写着我是政府的人。我们搭上电梯,出了门后有三个人在等着——两个探员以及杰瑞,杰瑞是唯一跟我握手的人。杰瑞告诉艾琳说她不能跟我们一起进会议室,我们结束后他会打电话给她。艾琳坚持一定要在这里等,她坐在大厅,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像是准备好要等一百万年。走向会议室的途中,杰瑞把我拉到一旁,说他会交涉有限豁免,我说这没什么意义,他并没有反驳。他叫我千万不要说谎,如果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说我不知道,并且让他来回答。麦克探员露出一个过于友善的微笑,利兰探员则是盯着我看,好像我是一个实验受试者,而他在观察我的反应。他们两个都让我觉得很可怕。他们开始问一些关于我的问题,非常基本的问题,看起来就像是想要让我觉得他们早就知道关于我的一切了。他们当然知道。这就是爱德在意的。政府永远都知道一切。他们要我叙述过去两个月的事,讲了两遍,然后我讲完了时间轴,麦克探员要我从头开始整个重新说一遍。我问:从头是指哪里?他说:告诉我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二○一三年六月十一日

结束审讯后我非常疲累,已经很晚了,接下来还有好几天的审讯。他们不会具体告诉我到底还有多少次。艾琳载我到某间餐厅找珊卓吃晚餐。离开市中心时,我们发现还是有人在跟踪。艾琳又开始加速并违规掉头,试图摆脱他们,我求她不要这样做。我觉得她那样开车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会让我看起来很可疑,但是艾琳是个顽固的虎妈。在餐厅的停车场,艾琳拍打那些监视车辆的窗户,并大喊着我已经在配合了,没有必要跟踪。这有点让人尴尬,很像妈妈在学校里保护你,但我主要还是觉得很惊讶,她居然有勇气敢这样指责联邦探员。珊卓坐在后面的桌子,我们点餐后开始讨论媒体曝光,我出现在各种新闻里。

晚餐吃到一半时,两个男人走向我们这边,其中一个很高的男人戴着棒球帽,另一个穿得像是要去夜店的样子。个子很高的人说他是查克探员,就是之前打给我的那个。他说等我们吃完晚饭后,要跟我谈谈开车方式。他一说完,我们立刻就决定不再吃了。他们站在餐厅外。查克探员给我看他的警徽,说他的主要目的是为了保护我。他说可能会有人要危害我的性命安全。他拍拍自己的外套,说如果有任何危险,他一定会去解决的,因为他是武装小组。他可能是要装出很强悍的样子,或者是让我显得很脆弱,好让我信任他。他接着说,在可预见的未来,联邦调查局会无时无刻地监视我、跟踪我,而艾琳这种粗鲁的开车方式是不被允许的。他说一般情况下探员不应该和任务对象交谈,但是他认为现在情况是这样,他必须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他递给我一张名片,上面是他的联络方式,他说他会整晚都把车停在艾琳家外面,我有任何需要时应该打电话给他。他说我可以去任何地方(我心想这不是废话吗),但是无论我打算去哪里,都应该先传讯息告诉他。他说:开放地沟通会让一切都变得更容易。还说:如果你能先通知我们,你会更加安全的,我保证。

二○一三年六月十六日——六月十八日

好几天没有写日记了。我实在是太生气了,必须做个深呼吸,才能好好想清楚我到底是在对什么事情生气,因为一切都乱成一团。他妈的联邦调查局!审讯让我很累,他们用罪犯的方式对待我,然后无论我到哪里都要跟踪我,但是最糟的是他们破坏了我的习惯。通常我会到树林里拍照或写作,但现在无论我走到哪里都会有人监视我。他们消耗我的精力、时间和写日记的欲望,借此夺走我的最后一点隐私。我必须记得任何一件发生的事。首先他们要我把笔电带过去,复制了我的硬盘,可能也放了很多间谍程序在里面。接着他们把我所有的电子邮件和对话纪录复本影印出来,然后读出我写给爱德的东西和爱德写给我的东西,并要我解释那些内容。联邦调查局觉得每个字都是密码,废话!任何人私底下聊天的内容看起来都会很奇怪,但这就是交往八年的人沟通的方式啊!他们表现得就好像从来没和任何人交往过一样!他们问一些问题,试图让我情绪疲劳,希望之后再回到时间轴时我的答案会改变。他们不肯接受我什么都不知道,还是一直回到时间轴,现在多了影印出来的我所有的电子邮件、对话纪录和我的线上行事历。

我以为政府的人会理解爱德对于工作一直都很保密,我要和他在一起就必须接受这件事,但是他们不接受。他们不肯。过了一阵子,我开始哭泣,所以审讯提早结束了。麦克探员和利兰探员说要送我回艾琳家,在我离开前杰瑞把我拉到一旁,他说他觉得联邦调查局看起来很亲切,他们看起来很喜欢你,尤其是麦克。但是他说还是要小心,让他们载回家时不要太过放松。不要回答任何问题。我们车一开走,麦克就开口说:杰瑞一定有叫你不要回答任何问题对吧?但我只有一、两个问题而已。他说联邦调查局圣地牙哥办公室有在打赌,探员之间有在打赌媒体要过多久才会找到我的位置。赌赢的人会得到一杯免费的马丁尼。之后,珊卓说她很怀疑,男人都是这个德行,他们一定是在赌别的东西。

二○一三年六月十九日——六月二十日

整个国家现在才刚要开始理解他们的隐私正在被侵犯,但是我的隐私已经被侵犯到一种全新的境界了。这全都要感谢爱德。我讨厌发出门通知简讯给查克探员,但我也讨厌自己没有勇气不要发简讯。最糟的一次是有一天晚上我发出门通知说我要去和珊卓见面,但我迷路了,我不想要停下来向那些探员寻求帮助,于是我就这样带着他们绕圈圈。我在想他们可能有窃听艾琳的车,所以我开始大声地在车子里说话,心想他们也许可以听见我的声音。我不是在说话,我是在咒骂他们。我必须付钱给杰瑞,在我付完钱之后我所能想到的就是那些浪费在探员身上的税金,他们就只是跟着我到律师办公室或健身房。前两天的会议结束后,我已经穿完了所有合适的衣服,所以我到梅西百货去。探员们跟着我到女性卖场,我在想他们会不会也进到试衣间来,告诉我这件好看,这件不好看,绿色不适合你。在试衣间的入口有一台电视在播新闻,在主播说到爱德华.史诺登的女友时我僵住了。我跑出隔间,站在荧幕前,看到我的照片一闪而过。我迅速拿出手机,犯了一个大错——搜寻我的名字。有许多留言都在给我贴标签,说我是妓女或婊子。我根本不是这样。就像联邦调查局一样,他们早已决定了我是怎样的人。

二○一三年六月二十二日——六月二十四日

审讯暂时结束了,但还是有人跟踪我。我离开家,很高兴又能回去当地的一家绸吊教室上课了。到达教室后我在路边找不到停车位,但跟踪我的人有位子。如果我开出某个范围之外,他就必须离开这个停车位,所以我又绕回来抢了他的停车位。和温蒂通了电话,我们都认为虽然爱德伤害了我们,但他做对了一件事,就是在他走的时候,确保我和温蒂待在一起。这就是为什么他要叫温蒂来夏威夷,坚持一定要她过来。他希望在他的事情公开之后,我和温蒂能一起待在夏威夷,这样我们就可以彼此陪伴,给予彼此力量和安慰。真的很难对一个你爱的人生气,尤其是你爱他,并且尊敬他做对的事。我和温蒂都哭了,然后都安静下来。我们应该是同时想到同一件事,我们怎么可以像正常人这样讲话?有人在窃听我们的电话。

二○一三年六月二十五日

从洛杉矶飞到檀香山。戴着一顶红褐色假发到机场,通过整个安检,还有整趟飞机。珊卓陪我一起来。我们在美食区随便吃了点上飞机前的午餐。更多电视拨放CNN,都还在播爱德的新闻,而且依旧很荒诞不经,但我想也许这对大家来说就是全新的事实吧。收到来自麦克探员的简讯,他叫我和珊卓到七十三号登机门去找他。真的假的?他从圣地牙哥跑到洛杉矶?七十三号登机门被用绳索隔离起来,没有人。麦克坐在一排椅子上等我们。他翘着脚,给我们看他脚踝上戴着一把枪。又在假装强悍恐吓我了。他要我签署一份文件,这样到了夏威夷,联邦调查局才能把爱德的车钥匙还给我。他说有两个探员会在檀香山带着钥匙等我们,还有别的探员会跟我们搭上飞机。他道歉说他不是私下来找我的。这真令人作呕。

二○一三年六月二十九日

已经收十房子很多天了,中间偶尔会受到联邦调查局的打扰,有更多表格要我签署。经历这一切就像是酷刑。每一样小东西都会让我想起他。我就像一个疯女人,一边收东西,一边盯着床上他睡的那一侧。但我更常发现有东西不见了,是联邦调查局拿走的。科技产品是当然的,但还有书。他们留下来的只有脚印、墙上的磨损痕迹、还有灰尘。

二○一三年六月三十日

怀帕胡庭院大拍卖。有三个男人回应了珊卓在分类广告网站Craigslist上面发的超优惠价格,全部带走。他们出现了,来翻找爱德的生活,他的钢琴、他的吉他以及哑铃组,任何我无法忍受出现在生活之中,或运费太贵了无法运送回美国本土的东西。这些男人尽量装满他们的皮卡车,然后又来了第二趟。我并不介意他们贪小便宜,对此我很讶异,我想珊卓应该也很讶异。但是当他们运走了第二趟之后,我很难过。

二○一三年七月二日

所有东西都被送走了,除了我正在丢弃的沙发床。在联邦调查局搜刮这栋房子之后,所剩下的属于爱德的东西都装在一个小小的纸箱里了。有一些照片和他的衣服,许多无法凑对的袜子。这些东西在法庭上都不能作为证据,只能用来证明我们曾经一起生活。珊卓回到拉奈岛,带来一些打火机油和一个金属垃圾桶。我把爱德所有的东西都倒到里面,他的照片和衣服,然后点燃一把火柴丢下去。珊卓和我坐在旁边看着它燃烧,烟雾冒向天空。火光和烟雾让我想起我和温蒂到基拉韦亚的那次旅程,在大岛上的火山。那只不过是一个多月以前,但感觉就像是过了好几年。我们怎么能想得到我们的生活即将一发不可收十?爱德火山即将摧毁一切?但是我记得基拉韦亚的导游说,短期看来火山是毁灭性的,长期看来火山会推动这个世界,它创造出岛屿、让地球冷却下来,让土壤变得丰饶。它的岩浆无可控制地流动,最终冷却、变硬。火山灰发射到天空、洒落下来,变成矿物质,这会给土壤带来营养,创造出新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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