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描写性与解释性
仅从内部来描写语言,当然仅是许多方法之一种。在20世纪初,索氏为了摆脱英美传统中根深蒂固的经验论,实现了语言研究系统论的转向,形成了结构主义语言学的研究潮流,并对其他学科的研究产生了深远的影响。索绪尔功不可没,为现代语言学做出了杰出的贡献。随着结构主义的盛行,任意说逐步取得统治性地位,且从语音所举的例子来看确实是有一定道理的,可他以及后来的结构主义学者也没能在这一方面加以更多的解释。人类在20世纪的各个领域中可谓理论辈出,因此我们也有必要对他的一些观点进行重新认识,继承其合理部分,发展其可发展观点,也可修正不足之处,这样语言学研究才能不断发展。纵观各大语言学派,不就是沿着这样的过程走过来的吗?
在王全智(1998)论文前的编者按中指出:
作为20世纪科学范式的语言学面对21世纪不无愧色。在许多学科都已走出了结构主义阴影的时代,语言学刚刚大梦初醒。
季国清先生(1998)指出:
走出索绪尔的阴影是语言研究迫在眉睫的当务之急。索绪尔把语言抽去时间性的大手术给语言留下了僵死形式。
从20世纪50年代之后,语言学研究已为从“语言描写”转向“语言解释”迈出了划时代的一步,使得当代语言研究进入了“认知时代”,而且人们一般都认为解释比描写更为重要,而且也更为困难。因此结构主义重在描写,这种描写主义的语言研究方法有一定的功绩,但对于语言研究来说是远远不够的,对许多语言现象我们不能仅满足于描写,而应重在对其解释,说明语言现象背后的认知基础,正是在这个意义上,乔姆斯基的理论构成了一场语言学界的革命。而且今天的认知语言学又形成了一场对乔氏革命的革命。因此,认知语言学比结构主义语言学,象似性辩证观比任意性支配说更有解释力。
我们认为:不能仅是被动地接受任意说,而更应积极地致力于去解释“任意性”是如何形成的,因此从这个角度我们不禁要问:语言中为什么会形成这些任意性现象?结构主义学者仅在语音平面举些跨语言的例子作比较,然后以此界定了语言的性质,从音义平面扩展到整个语言平面,任意性“支配着整个语言的语言学”,这显然仅是在描写主义框架中的运作,而没有深入解释这些任意性的成因,或者说,根本就没打谱对此作出论述。当今认知语言学在这一点上就比结构学派(含描写学派)向前迈出了一大步,目前已有很多学者对此作出了精彩论述。
Haiman于1985年出版了Natural Syntax 一书,其副标题为“Iconicity and Erosion”。他认为随着语言的发展,任意性是慢慢潜行进入(creep into)语言的。原本象似性极高的语言不断受到下列因素的影响:经济性、概括性、关联性、丰富性、灵活性、易操作性、语音借用等。他将这些因素称为象似性的扭曲素(Distortion)(1985a:11)和腐蚀剂(Erosion)(1985a:157),使得原本象似性极高的语言不断受到“扭曲”和“腐蚀”,有些象似性现象被任意性所掩盖,有些被减弱,甚至有些会消失,这也是Haiman提出要全面解释任意性成因的根据。这一理论是很值得我们深思的!他还于1999年出版了Talk Is Cheap ,书中论述了Ritualization问题,以图用这一观点来解释任意性形成的部分原因。三次关于象似性的国际研讨会的目的也在于此,参见本章第二节524页。
Slobin(1980,1981,1982,1985)发现以英语为母语的儿童在句法上的顺序象似性要高于成年人,并对此作出了一定的解释。这还很不够,却为我们的研究提出了许多课题:英国儿童后来是如何学会其他语序表达方法?其间的变化过程还有待于我们进一步去论证。为什么汉语仍旧主要以时序为基础来构成语序,与英语的词序形成了一定的差异?汉语在20世纪前为什么没有产生违反自然时序的表达方法?始于象形文字的拼音文字是如何失去部分理据性的,又以什么样的方式保留了哪些象似性特征?扭曲素是如何在各个层面腐蚀语言象似性的?英语和汉语在象似性与任意性上有哪些差异,又有哪些不同?为什么不同民族语言的象似性会受到不同程度的腐蚀,它们背后的认知机制是什么?这些对于我们的语言教学又有哪些影响?这些都有待于我们进一步作出系统的和全面的解释。
我国著名训诂学家陆宗达、王宁先生(1994:46—51,40)对汉语中造形与用字之间的矛盾也进行了深入的研究,他们认为:从汉字原始的造字原则来说,形义是统一的,但由于表意文字无法适应语言逐渐丰富和书面交流日益频繁的需要,因而在造形与用字之间的矛盾越来越大。同时,
形体对于它所记录的词义,只能是大致地、象征性地反映,不可能如绘画、摄影般地细腻精确。由于书写、记录的需要,字形总是向着整齐化、简略化的方向发展。
因此,笔画越整齐、简单,象征性也就越强,字形与其所表达的意义之间的象似性关系也就会减弱,任意性也就在所难免。
他们指出:在研究古代文献的词义时,从形义矛盾的情况中追溯其线索,认识其演变规律,把声音这个因素考虑进去,仍可以探求到形义统一的原始状态。他们还进一步论述了出现形义矛盾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同音借用字,如“康”原为“穅”的重文,后被借作“康健”、“康庄”之“康”,后久而久之,约定俗成,在形义之间丧失了统一性。因此,在解释这种形义矛盾性时必须沿着声音线索找到本字,才能窥见形义结合的原始状态,从而对词义的发展有进一步的了解。他们对形义矛盾作出的这种合理解释,有利于我们认识语言丧失理据性的原因。
因此,我们不仅要阐述象似性现象,也要解释任意性的成因,对这两者的研究给我们留下了很多思考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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