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心智空间和融合理论
Fauconnier(1985)用心智空间来代替可能世界,并指出心智空间也是一种认知结构。Lakoff(1987:282)也主张在CM理论中用心智空间来代替可能世界或可能情景,并认为可能世界中的内容可在真实世界中找到实体(也可能是虚构的),而心智空间在本质上是概念性的,不能在真实世界中找到实体。他所提出的认知模型理论除CM和ICM之外,还包括心智空间理论。
心智空间是人类进行范畴化、概念化和思维的媒介。Fauconnier于1985年最早提出“心智空间(Mental Space)”这一术语,并将其描写为“小概念包(Small Conceptual Package,或Small Conceptual Packet)”,是人们进行思考和交谈时,为了达到当下的理解和行动之目的而建构的,是通过框架和认知模型所形成的结构。它的建立受到语法、语境和文化等因素的制约,与长期图式知识(或叫“框架”)和特殊知识密切相关(参见Fauconnier & Turner,2002:40,102)。心智空间主要指“小概念包”,主要为当下的临时语言交际服务,有时可能仅是一种瞬息间的知识 。心智空间的形成可有许多来源,包括一组概念域(相当于一组认知域,可由许多单独的域中的知识组成)、直接经验、长期记忆中的结构等。
从神经研究角度讲,心智空间中的成分可视为将被激活的神经元,成分之间的连接则可对应于神经元之间的连通,或叫“共激(Co-activation)”。心智空间主要是在短期记忆(又叫工作记忆[Working Memory])中运作的,形成确定的心智空间(an Entrenched Mental Space,还可有其他心智空间依附其上)后就可被储存于长期记忆中。当人们加工和融合概念时,就会从长期记忆中提取多种相关概念,将它们置于短期记忆中进行概念整合运作。
Lakoff(1987:542)认为Fauconnier提出的心智空间理论,可为先前在语言与认知研究中所遇到的许多难题提供答案,是研究自然语言意义的一种行之有效的方法。要理解语言的组织结构就要研究人们谈话或听话时所建立起来的域(Domain),这些域就是心智空间。心智空间不是语言自身的一部分,也不是语法的一部分,它是人类认识和理解世界和自己的一种机制,是一种认知方式,语言离开了这一认知方式就无法表征,也无法被理解。
Fauconnier在此基础上又进一步提出概念融合理论(或译作概念整合理论[Conceptual Blending Theory=Conceptual Integration Theory],或叫融合空间理论[Blended Space Theory]、融合理论[Blending Theory])。一般说来,概念融合至少涉及四个空间:两个输入空间(Input Space)、一个类属空间(Generic Space)和一个融合空间(Blended Space)。认知主体有选择地从两个输入空间提取部分信息进行匹配并映射入融合空间;类属空间包括两个输入空间中所共有的轮廓结构,以保证映射能正确而又顺利地进行;融合空间会利用并发展两输入空间中对应部分的连接,将相关事件整合成一个更为复杂的事件。融合空间是组织和发展这些空间的整合平台,其中包含一个带有新创特性、富有想象力的结构,叫新创结构(Emergent Structure),其中可能会创造出原来输入空间中所没有的新信息,可产生新意义,获得新知识。这四个心智空间通过一系列的映射运作彼此连接起来,就构成了一个概念整合网络(CIN:Conceptual Integration Network)。这是人们认识世界、形成思维和语言、发展科技的一种普遍存在的认知方式,能解释人们为什么会有创造性的思维,为什么会有丰富的想象力活动,为什么能获得概念和理解意义,为什么会形成语言。Fauconnier & Turner(2002:182)明确指出:语言是概念融合的结果。因此,他们的这一理论对于语言学、心理学和认知科学都具有开创性意义。
图 6.4
Fauconnier早期提出的心智空间理论,主要论述了话语如何激活语义框架,以及表征与现实有关的知识状态的空间,语言如何运用不同空间之间的连接,知识如何能够在不同空间之间漂游(float),后来他与同伴在此基础上进一步发展出融合理论,将重点转向论述两个心智空间中的信息如何能够被整合起来,产生出新的概念或概念结构。
融合理论之所以能够解释“新创结构”,就是因为该理论强调了“融合”过程具有动态性和创新性,它是人类能够形成想象力的基础。形象一点说,传统语义理论中所讲的“组合过程”相当于“物理变化”,仅是信息的简单相加,而融合过程则类似于“化学变化”,在这个过程中将会产生新“物质”。如将两个输入空间“马”与“角”进行融合,便可形成一个虚拟的“独角兽”新创结构,产生了与原来输入空间完全不同的信息,这种独角兽既不同于原来的“马”,也不再是原来的“角”,而是出现了一个新奇的、想象世界中的动物,它在实际生活中并不存在。
传统语法在论述“形容词—名词”构造时认为:形容词仅是说明人或事物的特征(张道真,1963:7),属于修饰语范畴,对名词有修饰、描绘作用(章振邦,1981:451),它们的意义被认为是两者意义的简单相加。Quine(1960:103)还尝试用交集来描述这种构造,他认为red house的意义是“红”和“房子”的交集(It lies in the intersection of things that are red and things that are houses.)。而认知语言学家认为形容词并不仅是说明名词的特征,也不仅仅具有修饰、描绘作用,而主要是能激活出该名词所处语境中的相关认知域,通过概念融合会产生出新义,还可能会产生出多个意义。例如red pencil,不能简单地视为是形容词red修饰pencil,意义也不是它们的简单相加“红色的铅笔”,而是通过两个词语所表达的概念经过融合之后形成的,可有多种理解,例如:铅笔外表被漆成红颜色,或者是铅笔写出的字是红色的,或者是指专门用来指记录财政赤字的笔,或者是指专门用来记录穿红衣服球队活动情况的笔(Fauconnier & Turner,2002:27,355;Taylor,2002:71)。另外,英语中还有red herring、red meat、red tape等表达,它们都不是两个词义的简单相加。
融合空间理论还能更加详尽和明晰地解释隐喻的工作机制,为什么信息差异较大的始源域和目标域并置之后可以产生隐喻意义?设立“融合空间”这一概念之后就可以解决这个问题。差异较大的信息进入融合空间之后,可能会发生“化学变化”,产生出原来输入空间中所没有的新义。因此,融合空间理论比L & J的概念隐喻理论在这一方面更有解释力(参见第十三章第八节)。
另外,Taylor(2002:531)还将概念融合理论与隐喻理论、意象图式理论进行了对比论述,他认为:两个输入空间就相当于始源域和目标域,类属空间就相当于具有跨域共性的意象图式,融合空间中包含了从输入空间选择出来的成分,还有新创成分。
Fauconnier & Turner(2002:389—396)还指出:概念融合是我们学习的途径,是我们认知的方式,是我们生存的必由之路。我们直接生活于融合之中(We are living directly in the blend.)。融合是我们在这个世界上的唯一的生存手段,生存于这个人类世界就是生存于融合之中。从哺乳动物到灵长目动物,再到原始人类,概念整合能力得到不断发展,一旦获得双域整合(Double-scope Integration)能力,现代人类就诞生了,人类的特性就在于具有双域概念整合的能力!对于Fauconnier & Turner来说,人类5万年的历史,好像就是概念整合的历史!他们(2002:390)甚至还认为:我们是通过融合来理解我们所生活的物质世界、心智世界和社会世界,除此之外,别无他法!这样他们就不仅用概念整合理论来解释语言问题,而且将其上升到人类发展和生存、认识和理解世界的高度来阐述,这值得我们进一步理解和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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