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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编 阿道夫 - 希特勒的崛起

第二编 胜利和巩固

第三编 走向战争的道路

第四编 战争:初期的胜利和转折点

第五编 末日的开始

第六编 第三帝国的覆亡

七 血腥的报复

发布于 2025-02-21 23:07:09 字数 12992 浏览 0 评论 0 收藏 0

这一次,希特勒也是说到做到的。

纳粹对待自己的德国同胞的野蛮,这时达到了顶点。在疯狂的逮捕之后,接着就是令人毛骨悚然的严刑拷打、草率的审判和死刑的宣布。死刑的执行大多数是缓慢地绞死,把死难者用钢琴琴弦吊在从肉铺和屠场借来的肉钩子上。嫌疑犯的亲戚朋友,成千上万地被抓起来送进集中营,许多人就死在集中营里。少数有勇气掩护逃犯的人都被立即处死。

希特勒在万分震怒和难以餍足的报复欲望支配之下,拼命督促希姆莱和卡尔登勃鲁纳,更加努力去搜捕所有敢于谋害他的人。他亲自定下了处理这些人的办法。

在腊斯登堡爆炸发生后举行的最初几次会议中,有一次他咆哮说:「这回对罪犯要毫不客气地干掉。不用开军事法庭。我们要把他们送上人民法庭。别让他们发表长篇演说。法庭要用闪电速度进行审判。判决宣布两小时之后秘密警察的官员,他们分成十一个调查小组。卡尔登勃鲁纳的报告是缴获文件之一。它的显微胶卷副本藏于华盛顿的国家档案馆——T-八十四号,第三十九组,第十九-二十一卷。另见第四十组,第二十二卷。立即执行。要用绞刑——别讲什么慈悲。」

这些来自上面的指示,都由「人民法庭」庭长罗兰 - 法赖斯勒严格地执行了。法赖斯勒是一个卑鄙恶毒的狂人。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他当了俄国的战俘,成了一个狂热的布尔什维克。后来,即使在一九二四年他成了一个同样狂热的纳粹分子以后,他还是赤色恐怖的热烈崇拜者和这种恐怖统治方法的热心仿效者。在三十年代中,在莫斯科曾举行过多次审判,许多「老布尔什维克」和大部分高级将领都以「叛国罪」被清算。这些审判的总检察长是安德烈 - 维辛斯基。法赖斯勒就曾专门研究过维辛斯基的技术,所以希特勒在上面提到的那次会议上曾赞叹道,「法赖斯勒是我们的维辛斯基」。人民法庭的第一次审讯于八月七日、八日在柏林举行。受审判的七月二十日事件的谋反分子有冯 - 维茨勒本陆军元帅、霍普纳将军、施蒂夫将军和冯 - 哈斯将军,还有一些同自己所崇拜的偶像施道芬堡密切合作的下级军官——哈根、克劳辛、伯纳第斯、彼得 - 约克 - 冯 - 瓦尔登堡伯爵。由于在秘密警察的刑讯室里饱受折磨,他们已经不象样子。又由于戈培尔下令把审判的每一个细节都拍摄下来,使这部电影在军队和社会上放映时可以作为一个教训——也作为一个警告——所以更是千方百计地把被告弄得狼狈不堪。他们穿着破烂的衣服,旧衣服和旧绒衫,走进法庭的时候,胡子也没有刮,没有领子,不带领带,裤子上没有背带,也没有腰带,只好提着。特别是曾经威风凛凛的那个陆军元帅,看去像是一个精神颓丧的、牙齿脱光的老头子。他的一口假牙被拿掉了。当他站在被告席上受尽恶毒的首席法官刻薄揶揄的时候,他一直用手抓着裤子,怕它掉下来。

法赖斯勒对他喊道:「你这不要脸的老家伙,为什么老弄着你的裤子?」尽管他们知道自己的命运已定,这些被告在法赖斯勒的不停侮辱前面,还是表现出了尊严和勇气。最勇敢的大概要算施道芬堡的表兄弟、年轻的彼得 - 约克。他冷静地回答那些最侮辱性的问题,而且从不掩饰他对国家社会主义的鄙视。

法赖斯勒问道:「你为什么没有入党?」

伯爵回答:「因为我不是而且永远不可能是一个纳粹分子。」当法赖斯勒怔了一阵之后又追问这个问题的时候,约克想作解释。「庭长先生,我在侦讯时已经说过,纳粹主义是这样一种思想,我——」法官打断他。「——不能同意——你不同意国家社会主义关于根除犹太人的公正思想?」

约克答道:「重要的是,造成这一切问题的是国家对个人的集权主义要求,这种要求迫使个人放弃他在道德上和宗教上对上帝的责任。」「废话!」法赖斯勒大声叫道,他不让这个年轻人说下去。这样的话可能破坏戈培尔博士的电影,也可能让元首生气,因为元首已经下令,「别让他们发表长篇演说」。

法庭所指定的辩护律师简直可笑极了。从审判记录可以看到,他们的卑怯是几乎难以置信的。例如,维茨勒本的律师,一个名叫威斯曼博士的人,比国家检察官还厉害,几乎同法赖斯勒一样地申斥由他辩护的人是一个「谋杀的凶手」,完全有罪,应受极刑。

八月八日审判一结束,就宣判极刑。希特勒曾经命令,「他们全都该像牲口那样被绞死」。他们确实这样被绞死了。在普洛成西监狱,这八个被判死刑的人被赶进一个小房间,房里天花板上挂着八个肉钩子。他们一个一个被剥光上衣,绑起来,用钢琴琴弦做成一个圈子套在他们脖子上,另一头挂在肉钩子上。当一个电影摄影机沙沙响起的时候,这些人被吊起来,绞死了。他们身上那没有裤带的裤子,在他们挣扎的时候,终于掉了下来,使他们赤身露体地现出临死时的痛苦。审讯的照片和电影都奉命立即冲洗出来,赶送给希特勒,使他在当天晚上就可以看到。据说,戈培尔看这些影片时用双手按住眼睛,才没有晕过去。

这年的整个夏天、秋天和冬天,直到一九四五年初,狰狞的人民法庭一直在开庭,匆匆忙忙地进行阴风惨惨的审讯,罗织罪状,判处死刑。

一九四五年二月三日早晨,正当施拉勃伦道夫被带进法庭的时候,一颗美国炸弹炸死了法赖斯勒法官,炸毁了当时还活着的被告中大多数人的案卷。这样审讯才算停止。施拉勃伦道夫奇迹似地保住了性命。他是交上好运的极少几个密谋分子之一。最后美国军队在提罗耳把他从秘密警察的魔爪中解放出来。

另外那些人的下落应该在这里作个交代。

在七月二十日事件发生之前三天,准备在新政权中担任总理的戈台勒由于得到警告,说秘密警察已经对他发出逮捕的命令,就躲起来了。他在柏林、波茨坦和东鲁普士之间,流浪了三个星期,很少在同一个地方住上两夜。那时希特勒已悬赏一百万马克通缉他,但总还有朋友或是亲戚冒着生命危险掩护他。八月十二日早晨,他在东普鲁士日夜不停地步行了几天之后,已经精疲力尽、饥肠辘辘,就撞进马里安瓦尔德附近康拉斯瓦德村的一家小客店里。当他正在等候给他端来早点的时候,他发现有一个穿着德国空军妇女辅助队制服的女人正在注意他,于是他也不等早点了,溜出店铺,走向近处的树林里去。这时已经太迟了。这个女人名叫海伦 - 施瓦尔斯尔,是戈台勒家里的一个老相识。她很容易地就认出了他,偷偷地告诉了同她坐在一起的几个空军人员。戈台勒很快就在树林里被捕了。

人民法庭在一九四四年九月八日把他判处死刑,但直到第二年的二月二日,才同波比茨同时被处死。希姆莱所以迟迟没有绞死他们,显然是因为考虑到他们,特别是戈台勒,通过瑞典和瑞士同西方盟国建立的联系,可能会对自己有帮助,如果他要来收拾国家残局的话——这个前景这时已开始在他心里滋长。

前驻莫斯科大使弗雷德里希 - 瓦尔纳 - 冯 - 德 - 舒伦堡伯爵和前驻罗马大使哈塞尔,原定在新的反纳粹政府中接管指导外交政策的权力,分别在十一月十日和九月八日被处死。弗里茨冯 - 德 - 舒伦堡伯爵在八月十日死于绞刑架下。最高统帅部通讯处长菲尔基贝尔将军也在同一天被处决,七月二十日他在腊斯登堡所起的作用前面已经谈过。

死者的名单是很长的。有一个材料说,共处死了四千九百八十人。秘密警察的记录上是七千人被捕。在本书提到过的抵抗运动领导人中,被处死的有弗里茨 - 林德曼将军、冯 - 波斯拉格上校、狄特里希 - 波霍弗牧师、谍报局的格奥尔格 - 汉森上校、冯 - 赫尔道夫伯爵、冯 - 霍法克上校、詹斯 - 彼得 - 耶森博士、奥托 - 基普、卡尔 - 兰格本博士、尤利乌斯 - 莱伯、冯 - 利昂罗德少校、威廉 - 刘希纳、阿图尔 - 奈比(刑事警察头子)、阿道夫 - 莱希维恩教授、伯特霍尔德 - 冯 - 施道芬堡伯爵(克劳斯的兄弟)、提尔将军(陆军总司令部通讯处长)和冯 - 图恩根将军(在政变的那天贝克任命他继任冯 - 科茨弗莱契将军的职务)。

还有一批共二十个被判死刑的人,希姆莱迟迟没有执行,显然是因为他认为,如果他接管政权并进行议和的话,这些人可能对他有用处。但在四月二十二日夜间,当俄国人开始打到首都中心区的时候,他们都被匆匆打死了。这批罪犯们当时从利尔特街监狱转移到艾尔布莱希特亲王街的秘密警察地牢中去——在第三帝国的末日期间,许多罪犯都在这时利用灯火管制的机会逃跑了——队党卫队人员见到他们,就让他们排在一堵墙前面,开枪扫射了一阵,只有两个人逃出性命。事情的经过就是他们说出来的。这次被杀的有艾尔布莱希特 - 冯 - 伯尔尼施多夫伯爵、克劳斯 - 波霍弗(波霍弗牧师的兄弟)和艾尔布莱希特 - 霍斯霍弗(赫斯的好友。他的父亲是一个著名的地缘政治学家,不久便自杀了)。

弗洛姆将军虽然在决定命运的七月二十日晚上有那些表现,还是没有逃掉一死。第二天,希姆莱接替弗洛姆的补充军总司令职务,下令逮捕了他。他于一九四五年二月间被押上人民法庭,以「怯懦」罪受审,并被判处死刑。也许是作为对他协助挽救纳粹政权有功的一点小小的补偿,他没有像被他在七月二十日晚上逮捕的那些人一样用肉钩子吊死,而是在一九四五年三月十九日由行刑队枪毙。

被革职的谍报局局长卡纳里斯海军上将,对密谋分子有过许多帮助,但是并没有直接参加七月二十日事件。他的神秘莫测的生涯,使他死亡的情况多年不明。人们只晓得,在谋害希特勒的事情发生之后,他被捕了。但是凯特尔设法不让他被送上人民法庭。

凯特尔在最高统帅部的工作中,只做过很少几件好事,这是其中一件。元首对于这一延误大发雷霆,命令把卡纳里斯交给一个党卫队的即决法庭审判。这个程序也拖延了一个时期,直到一九四五年四月九日,即大战结束之前一个月,卡纳里斯和他的从前的助手奥斯特上校以及其他四个人,终于在弗洛森堡集中营受审,并被判处死刑。但是卡纳里斯是否已被处决,则不能肯定。十年之后,这个谜才被解开。

一九五五年,处理这个案件的秘密警察检察官被捕受审,许多目击者出庭证明,他们看见卡纳里斯在一九四五年四月九日被绞死。有一个目击者丹麦人伦丁上校说:他看见卡纳里斯光着身子,从牢房里被拖到绞架上。奥斯特也同时被处决了。

有些被捕的人死里逃生,最后被盟军先头部队从秘密警察手中解放出来。在这些人中间有哈尔德将军和沙赫特博士。沙赫特同七月二十日的叛乱并齐勒在他所著上引书中采用了这个数字,见该书第二百八十三页。贝彻尔曾发现官方的「处决登记簿」,他在所著上引书的第三百二十七页中说,据一九四四年记载,共处决了三千四百二十六人,虽然其中少数人也许与七月二十日密谋事件无关。

没有关系,但他在纽伦堡法庭上说,他曾「加入过」。哈尔德被关在一个不见天日的单人牢房里几个月。这两个人以及一批著名的德国和外国犯人,包括许士尼格、莱翁 - 勃鲁姆、施拉勃伦道夫和冯 - 福肯豪森将军,都是一九四五年五月四日在南提罗耳的下多夫被美军解救出来的,当时看守他们的秘密警察正打算把他们全部处决。福肯豪森后来被比利时人作为战犯审讯,在监狱中候审,关了四年。

一九五一年三月九日,他被判十二年劳役,但两个星期之后就被释放回国。许多牵涉进这次谋反事件中的陆军军官,为了不让自己被送上人民法庭受罪都自杀了。海宁 - 冯 - 特莱斯科夫将军是密谋集团在东线军官中的灵魂,他在同他的朋友和副官施拉勃伦道夫诀别时说了一些话。施拉勃伦道夫记得最后几句话是:

「现在,大家都会来攻击我们,咒骂我们。但是我的信心并没有动摇——我们做的事情是正当的。希特勒不但是德国的头号敌人,也是全世界的头号敌人。几小时之内,我将要在上帝面前,就我的行为和夫责进行申辩。我认为,我能带着一颗无愧的良心,为我在反对希特勒的战斗中所做的一切进行辩护——

「参加抵抗运动的人没有不穿上内萨斯的衬衫的。一个人只有甘愿为他的信仰而牺牲自己的生命,他才是有价值的。」

那天早晨,特莱斯科夫乘车到第二十八步枪师的阵地,悄悄地到前沿无人地带,拉响了一颗手榴弹,炸掉了自己的脑袋。

五天之后,陆军军需总监瓦格纳也自尽了。

在西线的陆军高级将领中,有两个陆军元帅和一个将军自杀。前面已经叙述,在巴黎,当驻法军事总督海因里希 - 冯 - 施图尔纳格尔将军逮捕了党卫队和党卫队保安处一秘密警察的全部人马时,起义开头进行得很好。现在一切都要看冯 - 克鲁格陆军元帅的动向了。克鲁格是新任西线总司令。特莱斯科夫在俄国战线工作时,曾对他做了两年工作,想努力使他成为一个积极的密谋分子。虽然克鲁格忽冷忽热,但最后总算同意——或者说,密谋分子这样认为——等希特勒一死,他将支持叛乱。

七月二十日晚上,在拉罗歇-基扬的 B 集团军总部——隆美尔出事后,这个集团军也由克鲁格指挥——举行了一次决定命运的晚餐会。克鲁格想同他的一些主要的顾问讨论一下关于希特勒存亡的相互矛盾的消息。这些顾问是:他的参谋长古恩特 - 勃鲁门特里特将军、B 集团军参谋长斯派达尔将军、施图尔纳格尔将军和冯 - 霍法克上校。施道芬堡在下午稍早一些时候曾用电话通知霍法克关于爆炸和柏林起事的消息。当这些军官们齐集进晚餐的时候,至少其中有些人觉得,这位素来谨慎的陆军元帅眼看就要下决心和叛乱分子同命运了。晚餐快要开始的时候,贝克和他通了电话,恳求他的支持,不管希特勒是死是活。接着就接到了冯 - 维茨勒本陆军元帅签署的第一号通令。克鲁格得到了很深的印象。

但是,他还想得到有关形势发展的更多消息。对叛乱分子说来,不幸的是,新的消息来自施蒂夫将军。施蒂夫在当天早上同施道芬堡一起到腊斯登堡,对他表示了预祝,还看到了爆炸,但他判定希特勒并没有被杀。现在,到了晚上,他正想法灭迹。勃鲁门特里特接通了施蒂夫的电话,施蒂夫就告诉了他已经发生的事情或者说并没有发生的事情的真相。

「这样看来,已经失败了。」克鲁格对勃鲁门特里特说。他似乎是真的很失望,因为他接着说,如果计划成功,他就要马上与艾森豪威尔接触,要求停战。

在晚餐的时候,气氛是阴森森的,斯派达尔后来回忆说,「他们好像坐在一间死神降临的屋子里」。克鲁格听着施图尔纳格尔和霍法克热烈地申述他们为什么认为即使希特勒还活着也必须要起事的理由。勃鲁门特里特描写了当时的情况:

当他们申述了理由以后,克鲁格带着显然失望的语气说:「先生们,尝试已经失败了。一切全完了。」施图尔纳格尔喊道:「元帅,我想你是知道原定计划的。必须要有所行动。」克鲁格否认他知道任何计划。他命令施图尔纳格尔释放在巴黎被捕的党卫队保安处人员。然后,他又劝施图尔纳格尔说:「我看你最好换上便服躲藏起来。」

但是有着像施图尔纳格尔这样军阶的自尊的将军是不会选择这样的出路的。在巴黎的拉菲尔旅馆举行了令人不可思议的通宵的香槟酒会,会上由奥伯格将军率领的被释放的党卫队和保安处军官与曾经逮捕他们的陆军将领们握手言欢(如果叛变成功,这帮党卫队人员肯定要被枪决)。施图尔纳格尔在酒会结束以后便坐车回德国去,因为他原已接到命令要他回柏林去报到。他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时曾在那里指挥过一个营的凡尔登停下来再看一看这个著名的战场。但是也是为了执行一个个人的决定。他的司机和警卫员听到一声枪响。他们发现他在一条运河里挣扎。子弹打穿了一只眼睛,另一只也受了重伤。他被送到凡尔登陆军医院,受伤的那只眼睛也被切除了。但这并没有使施图尔纳格尔免于厄运。在希特勒的火急命令下,这位双目失明、处于绝望之中的将军被解到柏林。他被押上人民法庭,躺在一张小床上听法赖斯勒的辱骂。八月三十日,他在普洛成西监狱被绞死了。

冯 - 克鲁格元帅拒绝参加叛变,这一决定性行动并没有能够使他得救,正如弗洛姆在柏林所采取的类似的行动不能使自己得救一样。斯派达尔在评论到这位迟疑不决的将军时说道:「命运不会饶恕那些虽有信念但没有足够的决心把信念付诸实行的人。」现在已经得到证明,十二月二十日才被处决的冯 - 霍法克上校在严刑拷打之下招出克鲁格、隆美尔和斯派达尔曾参与叛变计划。据勃鲁门特里特说,奥伯格曾对他说过,霍法克在初次提审中「招出」克鲁格。勃鲁门特里特还说,这位元帅从奥伯格那里亲自听到这一消息后「开始显得越来越忧虑起来」。

从前线来的消息也不能使他精神振奋起来。

七月二十六日布莱德雷将军率领的美军已经突破在圣洛的德军阵地。四天以后巴顿将军率领的新建立的第三军团越过这一缺口到达阿夫朗舍,打开通往布里塔尼和南方的卢瓦尔河的道路。这是盟军进攻的转折点,七月三十日,克鲁格报告希特勒大本营说:「整个西线已被突破——左翼已经崩溃。」到八月中旬,所有留在诺曼底的德军都被围在法莱附近的狭小的袋形阵地内,希特勒下令不得再往后退。元首现在已十分讨厌克鲁格,责怪他使西线遭受挫败,并且疑心他想要带着队伍投降艾森豪威尔。

八月十七日瓦尔特 - 莫德尔元帅来接替克鲁格。克鲁格事先并不知道自己已被免职,只是到莫德尔突然出现后才知道的。希特勒通知克鲁格,要他报告今后在德国的行踪。这是一个警告,说明他已被怀疑与七月二十日的叛变有关。第二天他写了一封长信给希特勒,然后就驱车回家了。他走到梅茨附近服了毒药。

在缴获的德国军事档案中发现了他致希特勒的遗书。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不在人间了——生命对我已经失去了意义——隆美尔和我——早已预见到今天的形势。我们的话没有人听——

我不知道在各方面都受过考验的奠德尔元帅是否能控制目前的局势——如果他控制不住,如果你所期望的新武器不能成功,那末,我的元首,下定决心结束这一场战争吧。德国人民所遭受的苦难实在太大了,现在已经到了结束这种恐怖的时候了。

我一直敬佩您的伟大——如果说命运比您的意志和天才还要强大的话,那么上帝也是如此——希望您现在也表现足够的伟大,在必要时结束这一场毫无希望的斗争——根据约德尔在纽伦堡的口供,希特勒一声不响地看完了这封信,然后未加评论地交给约德尔。几天以后,在八月三十一日的军事会议上,希特勒说:「有充分的理由认为,克鲁格如果没有自杀的话,也无论如何要被逮捕的。」

接着就轮到德国群众的偶像隆美尔陆军元帅。

当冯 - 施图尔纳格尔将军自杀未遂,双目失明,神志不清地躺在凡尔登医院手术台上的时候,他喃喃地道出了隆美尔的名字。

后来冯 - 霍法克上校在柏林艾尔布莱希特亲王街的秘密警察的监狱中受不了酷刑,也招认隆美尔曾参与七月二十日阴谋。霍法克引证隆美尔元帅曾经对他说过的话:「告诉柏林的人,他们可以指望我。」希特勒听了这句话以后十分震惊,他因此作出决定:他所宠信的也是在德国最受欢迎的这位将军必须死去。

隆美尔当时住在伯奈的野战医院里。他的头盖骨、两个太阳穴和颧骨受了重伤,左眼也受了严重的损害,脑袋上尽是炸弹碎片。为了避免遭到进攻中的盟军的俘虏,他先从这个野战医院被迁至圣一歇尔曼,在八月八日那天又迁到乌尔姆附近赫林根的自己的住宅里。他从前的参谋长斯派达尔到赫林根去访问他。第二天,九月七日,斯派达尔就被捕了。这对隆美尔是第一个警告,说明会有什么下场等待着他。

「那个病态的撒谎者现在已经完全疯了!」隆美尔在与斯派达尔谈话中谈到希特勒的时候这样说,「他正在对七月二十日案件的谋反分子发泄他的虐待狂!他不会就此罢手的!」

隆美尔现在注意到,保安处的人员正在监视他的住宅。他的十五岁的儿子原来在高射炮中队服役,现在暂时告假回家来服侍他。当他和他的儿子-同在附近森林中散步的时候,他们两人都带着手枪。希特勒在腊斯登堡大本营收到霍法克招出隆美尔的证词副本后,就下令处决隆美尔。但是办法与众不同。后来凯特尔对纽伦堡的提审人员解释说,元首认识到,「如果这个赫赫有名的元帅,德国最得人心的将军,被逮捕并押上人民法庭的话,这将是一件非常丢脸的事」。因此希特勒同凯特尔商量好,让隆美尔知道控告他的证据,让他选择要么自杀,要么以叛国罪在人民法庭受审。如果他选择自杀的话,他死后可以获得具有全副军事荣典的国葬仪式,而且可以保全他的家属。于是在一九四四年十月十四日中午,希特勒大本营有两位将军驱车来到被党卫队用五部装甲车团团围住的隆美尔的住宅。一位将军是威廉 - 布格道夫,一个长着酒糟鼻子、同凯特尔一样对希特勒唯命是从的酒鬼;另一位是与他有着同样性格的、他的陆军人事处的助手恩斯特 - 迈赛尔将军。他们事先通知隆美尔,他们是从希特勒那里来的,准备同他谈一谈他「未来的职务」问题。

凯特尔后来作证说,「我在希特勒的指使下,叫布格道夫带着一份招出隆美尔的证词到他那里去。如果证词是真的,他要对后果负责;如果是假的,他会得到法庭的开释。」

「你还命令布格道夫带一点毒药给他,是不是?」检察官问凯特尔。「是的。我告诉布格道夫带上毒药。假如有此需要,隆美尔也好使用它。」在布格道夫和迈赛尔到达以后,事实真相就清楚了:他们不是前来商谈隆美尔的未来职务的。他们要求和这位元帅单独谈话,于是三人到隆美尔的书房去。

「几分钟以后」曼弗雷德 - 隆美尔后来追述道,「我听见父亲上楼到母亲的房间去。」他接着说:

父亲同我走进我的房间。他开始缓慢地说:「我刚才不得不告诉你的母亲,我将在十五分钟内死去——希特勒指控我犯了叛国大罪。鉴于我在非洲服役有功,给了我一个服毒自杀的机会。那两位将军带来了毒药。这种毒药在三秒钟之内就能致人于死命。如果我接受的话,对我的家庭将不会采用在这种情况下的例行措施——我还可以得到国葬待遇。一切都准备停当了。在十五分钟年你将接到从乌尔姆的医院打来的一个电话,说我在赴会途中因脑病发作死去了。」事情果然就是如此。

隆美尔穿着他那件旧的非洲团皮前克,手里拿着元帅的节杖,跟着两位将军上了车。车行一二英里后在森林旁的路上停下来,迈赛尔将军和党卫队司机走下车来,隆美尔和布格道夫仍留在车上。一分钟以后,当下车的那两个人回来的时候,隆美尔已直挺挺地死在座位上。布格道夫不耐烦地走来走去,似乎担心会误了他的午餐和午饮。隆美尔夫人在与丈夫告别十五分钟以后,接到预期的从医院打来的电话。主治大夫报告说,两位将军带来了元帅的尸体,他是因大脑栓塞致死的,这显然是前次他头盖骨受伤的结果。实际上布格道夫横蛮地禁止解剖尸体。「不要动尸体,」他大叫道,「一切柏林都已经安排好了!」

一切的确是已经安排好了。

莫德尔元帅发布一道冠冕堂皇的命令,宣布隆美尔因「七月十七日受伤」不治身死,对「我国最伟大的指挥官之一」的牺牲表示哀悼。

希特勒给隆美尔夫人的电报说:「您丈夫的死给您带来巨大的损失,请接受我最真挚的吊唁。隆美尔元帅的英名将永远和北非英勇的战役联系在一起。」戈林在电报中表示了「默哀」:

我们都希望您的丈夫能继续活在德国人民之中,但是他却因伤英勇地与世长辞了,这深深使我伤心。

希特勒下令举行国葬。德国陆军高级将领冯 - 伦斯德在举行国葬仪式时致悼词。他站在裹着※字旗的隆美尔尸体面前说,「他的心是属于元首的」。斯派达尔说:「在那些在场的人看来,这个老军人(指伦斯德)似乎精神颓丧,心情惶惑——在这里,命运给了他担当马克 - 安东尼这一角色的独特机会。他一直保持着他这种道义上的无动于中的态度。」

德国陆军骄矜自负的军官团所受到的耻辱是很大的。它的三个卓越的元帅——维茨勒本、克鲁格和隆美尔——牵连在试图推翻希特勒的阴谋里,一个被绞死,另外二个被逼自杀。它不得不眼看着它的数十名高级将领被押进秘密警察的监牢,在人民法庭上通过公审丑剧被合法地谋杀。军官团虽然有着自豪的传统,但在这史无前例的形势下,并不能团结一致。它力图要保持它的「荣誉」,但其方法,至少在一个外国观察家看来,只能使它丢脸和堕落。在那个奥地利下士出身的人的淫威下,惊慌失措的军官团领袖们只好摇尾乞怜,卑躬屈膝。

因此,当冯 - 伦斯德元帅站在隆美尔尸体前面致悼词的时候精神颓丧、心情惶惑,就毫不足怪了。他同其他的将领一样,已经够低三下四了,但是希特勒现在还要逼着他们受尽一切屈辱。伦斯德亲自接受了所谓军事「荣誉法庭」执行法官的任务,希特勒设立这个法庭的目的是要把所有参预七月二十日案件的军官嫌疑犯全部从陆军中开革出去,这样他们就不能受军事法庭的审问,而是作为平民不光彩地移交给草草审判的人民法庭。这个「荣誉法庭」不允许被控告的军官为自己辩护,它只是按秘密警察所提供的「证据」行事。伦斯德对于这种限制并没有提出过抗议,另一个法官古德里安将军也没有抗议过。古德里安在炸弹案发生以后被任命为陆军参谋总长,在他的卧区录中,他曾承认过这是一个「不愉快的任务」,法庭的审问是「凄惨的」,而且提出了「最困难的良心问题」。这无疑是实情,因为伦斯德、古德里安和其他法官——都是将军——把数以百计的军官从陆军中开革出去,这样侮辱他们不算,还要把他们去送死。

古德里安干的勾当还不止于此。他以参谋总长的名义发布过两道堂皇的命令,向最高统帅保证全体军官对他永远效忠。第一道命令是七月二十三日发布的,它谴责谋反分子不过是「很少数的军官,其中有一些是已经退休了的。这些人丧失了一切勇气。他们由于怯懦和软弱,宁愿走耻辱的道路,而不走一个高尚军人应该走的唯一的道路——尽职和荣誉的道路」。因此他庄严地向元首保证「陆军中将军、军官和士兵的团结一致」。

同时那个早已被黜的冯 - 勃劳希契元帅赶紧发表一个强烈谴责这次政变的声明,保证继续向元首效忠,对一向瞧不起将军们、连勃劳希契也不放在眼中的希姆莱被任命为补充军司令表示欢迎。另一位失宠的人,退休了的雷德尔海军元帅,因为怕自己被人怀疑至少曾同情过这些谋反分子,也急急忙忙赶到腊斯登堡当面向希特勒表示忠诚。七月二十四日,老式的军礼被强迫废除了,代之以纳粹式的敬礼,以「作为陆军对元首的不可动摇的效忠和陆军与纳粹党之间最紧密的团结的象征」。

七月二十九日古德里安警告参谋总部的所有军官,从此以后必须带头做效忠于元首的好纳粹分子。

参谋总部的每一个军官必须是一个国家社会主义的军官领袖——这不仅要表现在他对政治问题的模范态度上,而且表现在根据元首的主义对年轻指挥官进行政治教育的积极合作上——上级军官在评定和遴选参谋总部军官的时候,应该首先考虑他们性格和精神的特征,其次才是才智。一个坏蛋也许永远是非常狡猾的,但在患难时期,他就经不起考验,因为他是坏蛋。我希望参谋总部的每一个军官马上表示他自己己接受我的看法,并且当众宣布。凡是办不到这一点的人,应该申请辞去参谋总部的职务。

据现在知道的材料,并没有人申请辞职。

一个德国军事历史学家评论道,这样一来,「参谋总部作为一个独立自主的整体的历史,可以说就此结束了」。参谋总部这个由优秀军事人才组成的组织,是由夏恩霍尔斯特和格奈斯瑙所创立并由毛奇发展成为国家支柱的。它曾经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时统治德国,控制过魏玛共和国。它甚至逼使希特勒摧毁冲锋队,杀害其领袖,因为他们反对它。但是,到了一九四四年夏天,它却被贬低到成为一群摇尾乞怜的、吓破了胆的人的可怜的团体。对于希特勒不会再有任何反抗,连批评也不会再有了。曾经不可一世的陆军,同第三帝国的所有其他的机构一样,与希特勒同流合污了。陆军的将领们现在已麻木不仁,十分缺乏当时发动政变时的那几个人所具有的勇气,以至于连提高嗓子说话(更不必说采取行动)来拦住那个独夫的手都不敢。虽然他们现在完全认识到,这个独夫正在迅速地把他们和德国人民带到他们可爱的祖国有史以来最可怕的灾难道路上去。

这些人都是作为基督教徒培养成人的,受过旧道德的熏陶,以爱惜荣誉自豪,在战场上能视死如归,然而他们精神上和意志上的麻木不仁一至于此,实在令人惊异。不过,如果读者还记得本书最初几章扼要叙述过的德国历史的进程的话,这也许并不是难于理解的。这一进程把盲目服从尘世间的统治者看作是日耳曼民族的最高道德,并且鼓励奴颜婢膝。现在这些将军们认识到他们对之匍匐在地的人的罪过了。古德里安后来回忆起希特勒在七月二十日事件以后的情况。

在他身上,严厉已变成残酷,虚声恫吓已变成干脆撒谎。他常常毫无顾忌地撒谎,却一口咬定别人在撒谎。他再也不信任任何人。同他打交道一向是够麻烦的,现在倚直是成了一种痛苦,并且是越来越加剧的痛苦。他经常失去一切自我克制的能力,使用的语言越来越粗暴。他周围的亲信中,现在已没有人能起约束的影响了。

虽然如此,现在只有这个人,这个半疯癫的、在身心方面迅速堕落了的人,能够把败退中的军队振作起来,并且使这个被打得一塌糊涂的国家打起精神来,正如他在一九四一年大雪纷飞的冬天在莫斯科所做的那样。他运用了那种令人难以置信的、在德国任何其他人——陆军、政府和人民中间——都缺少的意志力量,几乎是匹马单枪地把这个痛苦的战争拖延了差不多一年之久。

一九四四年七月二十日叛变的失败,不仅是由于陆军中和文职人员中的最能干的一些人的难以理解的愚蠢,弗洛姆和克鲁格性格上的致命弱点,这些叛变者在每一关头碰到的坏运气。它的失败还由于所有使这个伟大的国家得以继续维持的人:将军们和文官们,穿军服和穿便服的德国人民群众,没有进行革命的准备。事实上,尽管他们受尽苦难,有被击败和为外国占领的悲惨前景,但他们并不想革命。他们仍然接受并且支持国家社会主义,虽然它给德国和欧洲带来了堕落。他们仍然把希特勒看作是国家的救星。(古德里安后来写道)当时,无可驳辩的事实似乎是,大多数德国人民仍然相信阿道夫 - 希特勒,如果希特勒死了,他们会认为谋杀者杀害的是唯一能够使战争胜利结束的人。勃鲁门特里特将军虽然没有参加叛变计划,但是如果他的上司克鲁格能够坚强些,他一定也会支持叛变的。他在战争结束之后还发现,至少「在平民中有一半人在听到德国的将军们参加了推翻希特勒的计划时大吃一惊,因此他们痛恨这些将军们。在陆军中间也表现同样的情绪」。

希特勒用一种无法解释的催眠术——至少在我这个非德国人看来是如此——始终得到这一伟大民族对他的忠诚和信任。不可避免地,德国人民像一群不会说话的牲畜一样,但是怀着一种使他们不同于牲畜的虔诚的信念,甚至热情,盲目地跟着他跳下悬崖,投向国家的灭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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