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uestion

在本书中，“这种设计或许获过奖”是一句带有讽刺意味的话。为什么？因为在评奖时，评委往往只侧重设计的某些方面，而把包括适用性在内的其他标准抛在一边。从下面这个例子就可看出，一项非常适用的设计却遭到了设计业的冷落。在设计美国联邦航空管理局(FAA)西雅图办事处大楼的过程中，最为引人注目的一点是，设计人员让在这个大楼工作的人扮演了主要决策者的角色。设计小组的成员罗伯特•索默曾这样描述了该项设计的程序：

在设计师萨姆•斯隆协调的设计方案中，大楼的员工可以自己选择办公室的家具，规划办公室内部的装修。这种做法与联邦政府一贯的作风大相径庭 以往总是由相关的官员来决定这类事情。

因为FAA的洛杉矶分部大概也要在这个时间搬进新办公楼，负责这两个建筑的高层机构——美国通用服务管理局于是同意了斯隆的方案，决定让员工参与西雅图大楼的设计，而洛杉矶大楼的设计则完全沿袭传统的做法，以便对两者进行比较。

这样一来，就出现了两项不同的设计。一项是西雅图办公大楼的设计，主要由用户进行决策；另一项是洛杉矶大楼的设计，由设计师按照传统的方法完成。而用户更喜欢哪一项设计呢？当然是西雅图的办公楼。哪一项设计得了奖呢？自然是洛杉矶的办公楼。原因何在？下面是索默对设计结果的描述：

这两栋新的办公楼投入使用几个月后，我们曾作过一次满意度的调查。结果发现，西雅图办公楼的员工对建筑设计的评价高于洛杉矶办公楼的员工。尽管如此，洛杉矶的FAA办公楼仍荣获了美国建筑师协会颁发的多个奖项，而西雅图的FAA办公楼却一个奖也未拿到。美国建筑师协会的一位评委解释说，西雅图办公楼没有获奖是由于它的居家风格以及松散的室内设计，而这正是大楼员工最为满意的地方，这就反映出设计师和用户在喜好上的差异。FAA西雅图办事处的主管承认说，很多来访者对联邦机构采取这样的设计都感到惊讶。这两栋大楼的员工比较了一下自己在搬进大楼前后对工作的满意程度，洛杉矶的员工认为前后没有什么区别，而西雅图的员工在搬进新办公楼后，对自己工作的满意度上升了七个百分点。

——摘自萨默的《社会设计：以人为本的创新型建筑》

(1983年)

在博物馆和设计中心，把美观作为设计的第一标准不足为奇。我经常去圣迭戈市的科学博物馆，观察游客参观展品的情况。他们很认真，似乎对展品很感兴趣，但通常弄不明白展品的内涵。展品上的指示牌设计得非常精美，但因照明不够，读起来很吃力，而且上面的长篇大论令人费解。游客对科学的了解甚少，而这正是举办展览的原因。有时我看到他们一脸迷惑，就会主动上前帮忙，解释展品所要说明的科学原理(毕竟这家博物馆的很多展品与心理学有关，在讲授心理学入门课时，我常用到这些实例)，听完讲解后，他们常会面露微笑或是茅塞顿开地点点头。我曾带着一个班的研究生来此观摩，大家一致认为指示牌的设计存在问题，并且提出了很多有益的建议。当我们与博物馆的管理人员见面，试图向他说明这一问题时，他根本不予理解，因为他所关心的只是展品的成本或使用寿命。于是我们问道：“游客能学到知识吗？”但他还是不明白那些指示牌有什么问题。参观博物馆的人络绎不绝，看来这种展览的设计很是吸引人，或许还得过奖呢！看来，我们没必要浪费他的时间了。

很多博物馆和设计中心都拥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展品和指示牌很漂亮，但是上面的说明却让人看不懂。我猜想其中的原因是这类地方常被认为是艺术的殿堂，人们参观的目的是为了欣赏，而并非要学到什么知识。我曾去过几次位于伦敦的设计中心，为本书收集写作素材。我希望在那儿找到一个好的图书馆、一个好的书店和一些好的展品，能显示出把美观、经济、适用性和易制作性融为一体的设计原理。但我发现伦敦设计中心本身的设计就很糟糕，它的自助餐厅几乎无法使用。例如，柜台后面的四名工作人员不断地发生相互碰撞；柜台的设计极不合理，顾客排队时间太长，等付完钱后,精心加热过的食物都变凉了；自助餐厅摆放着一些高高的小圆桌和漂亮的小圆凳，却不适合老人或小孩使用，即便是腿脚灵便的成人,如果手上拿着很多东西，也会发现无法在这样的桌子边坐下来。自助餐厅当然也有可能是故意采用这种设计，以限制人们在此用餐的时间。想想下面这个场景：

自助餐厅设计得很好，桌椅很宽敞舒适，结果大受欢迎，很多游客前来用餐，但是设计中心成立的真正目的是为了鼓励英国制造商创作出优秀的设计作品，而不是为了招揽游客。设计中心于是决定采取措施，减少在自助餐厅用餐的游客人数。他们把原来的桌椅撤走，换上那些用起来不舒适的桌椅。这样一来，游客就不愿在此用餐，即使来到这儿，也不会逗留多久。实际上，有些饭店采用不舒服的椅子，正是出于这种目的，有些快餐店甚至不摆桌子或椅子。因此，我对自助餐厅的不满恰恰证明了该设计获得了成功。

我在伦敦期间，参观了维多利亚和阿尔伯特博物馆举办的一次名为“自然设计”的展览，但却发现那里的许多展品都称得上是我所见到的最不自然的设计。每一件展品的旁边都摆放着美观、极有品位的指示牌。展品的摆设也别具特色，给人以深刻的印象，但你却弄不明白哪一个指示牌是哪一件展品的，也看不懂指示牌上的文字说明。唉！这真是一个典型的博物馆。

研究设计出的物品将会如何被使用，是设计过程中的一个主要环节。以伦敦设计中心的自助餐厅为例，设计人员应该考虑到有一大群人在排队，排队的起点和终点在哪里，排长队会给博物馆的其他地方带来什么影响。他们还应考虑自助餐厅员工的工作方式，当他们提供服务时，走动的范围有多大，需要拿些什么东西，以及如果有好几名员工，他们是否会互相挡道。然后还应再考虑一下顾客。如果是一对老夫妇，手里拿着大衣、雨伞、包裹，还带着三个小孙子，想象一下他们如何排队付钱？是否能有个地方让他们放下手中的东西，以便打开钱包把钱取出来？用什么样的方法才能提髙收款的速度和效率？最后，设计人员还应该考虑到桌椅问题，想想人们费力地坐上高脚発，用很小的桌子吃饭时的情景。而且设计人员不仅要靠想象，还应到现场观察，或是到其他的自助餐厅参观一下，并征求顾客和餐厅工作人员的意见。

在设计科学博物馆时，必须研究参观者的需要，因为设计人员和博物馆的工作人员对展品太熟悉了，他们无法设想前来参观的游客会遇到什么样的问题。

并非所有的科学博物馆和展览都设计得很糟糕，波士顿和多伦多的科学博物馆、墨西哥蒙特雷的水族馆和旧金山的探险馆就是我所知道的优秀设计的例子。以探险馆为例，它是一栋改装过的旧建筑，外表灰暗丑陋，显然设计人员没有把重点放在美观上面，而是想办法让游客了解馆内的展品。探险馆的工作人员还给游客提供了有关展品的评细解说。

看来，设计要合理并非是一个无法达到的目标，设计人员要切记博物馆的主要目的是为了让游客通过了解展示品而获取知识，千万不要让成本、耐用性或美观等因素破坏了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