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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编 阿道夫 - 希特勒的崛起

第二编 胜利和巩固

第三编 走向战争的道路

第四编 战争:初期的胜利和转折点

第五编 末日的开始

第六编 第三帝国的覆亡

三 哈查博士的劫难

发布于 2025-02-21 23:07:01 字数 10026 浏览 0 评论 0 收藏 0

德国人的礼节是无可挑剔的。捷克总统受到了一个国家元首所应当享有的一切正式的礼遇。车站上排列着仪仗队,德国外交部长亲在迎接贵宾并且塞给他的女儿一束鲜花。总统一行在豪华的阿德隆饭店最好的套房里下榻。那里专门为哈查小姐备着巧克力糖,那是希特勒亲自送的礼物,他认为人人都同他那样喜欢吃甜食。当年迈的总统和他的外交部长到达总理府的时候,那里还有党卫队的仪仗队向他致敬。

他们直到夜半一点十五分才见到希特勒。哈查想必已经知道有什么在等待他了。他的火车还没有离开捷克的国境,他就得到布拉格来的消息说,德国军队已经占领了重要的捷克工业城市摩拉夫斯卡——俄斯特拉伐,而且沿着波希米亚和摩拉维亚的边境摆好了阵势。他在深更半夜一走进元首的书房,就看到除了里宾特洛甫和威兹萨克以外,希特勒旁边还站着戈林元帅(他是在圣雷莫休假地奉急令赶回来的)和凯特尔将军。他在走进这个龙潭虎穴的时候,大概没有注意到希特勒的私人大夫、江湖庸医西奥多 - 莫勒尔博士也在那里。然而,那位医生确实就在旁边,他在旁边是大有理由的。德国方面的秘密记录表明,会谈一开头就是一副悲惨的场面。可怜的哈查博士,尽管过去当过德高望重的最高法院法官,却抛弃了一切个人尊严,在傲慢自大的德国元首前面摇尾乞怜。也许总统认为只有用这种办法才能使希特勒大发慈悲,为他的人民挽回一点东西,但是不管他的动机如何,从德国秘密档案中的记录看来,他所说的话即使在事隔多年以后的今天看来也是令人作呕的。哈查要希特勒相信他自己从来没有搞过政治。他很少见到缔造捷克斯洛伐克共和国的马萨里克和贝奈斯,即使偶而在他们身上所看到的东西,也都是他所不喜欢的。他说他们的政府对他来说是「格格不入」的——「格格不入到这样的程度:甚至在(慕尼黑会议以后)政府刚刚改组,他就自己问自己,捷克斯洛伐克成为一个独立国到底是不是一件好事」。他深信捷克斯洛伐克的命运是操在元首手中——而且他认为在元首的手中是保了险的——然后他谈到了他所最关心的事情就是人民的分运。他感到元首会完全理解他认为捷克斯洛伐克有权保持民族传统——捷克斯洛伐克的错处在于那里仍然还有许多人支持贝奈斯制度——政府正在用一切办法来压制他们。这大体上就是他要说的东西。阿道夫 - 希特勒于是讲了要讲的话。在详细列举了马萨里克和贝奈斯的捷克斯洛伐克种种对不起德国和德国人的事情,并且再次表示捷克人在慕尼黑会议以后不幸没有丝毫改变以后,他说到节骨眼儿上来了:

他认为总统这次不辞年高体弱,长途跋涉,对他的国家会有极大的好处,因为现在离德国出兵干预不过只有几小时了——他对任何国家都不抱恶意——残存的捷克斯洛伐克国家所以能存在完全是由于他的一片好心——去年秋天,他并没有想得出最后的结论,因为他认为两国还可能共处,但是他毫不怀疑,如果贝奈斯的倾向不能完全消失的话,他就要把这个国家完全消灭。

这种倾向并没有消灭,他举出了「例子」。

因此,在上星期日,即三月十二日,他作出了最后决定——他已下令德国军队进驻捷克斯洛伐克,并且下令把捷克斯洛伐克并入德国。

据施密特博士的观察,「哈查和契瓦尔科夫斯基坐在那里,就像一块木头似的。只有他们的眼睛才表明他们还活着」。但是希特勒还没有完,他还得用条顿式的恐怖的威胁来羞辱他的客人。

德国军队(希特勒继续说)已经在今天进军了。在某一处兵营遇到了抵抗,但已经无情地予以扑灭。

明天早晨六点钟,德国军队即将从四面八方进入捷克,德国空军将占领捷克飞机场。有两种可能性。第一种可能性是德军进驻时可能发生战斗。在这种情况下,一切抵抗均将以凶猛的武力予以扑灭。另外一种可能性是德军进驻将以和平方式实现,在这种情况下,元首不难慷慨允许捷克斯洛伐克保持它自己的生活方式,允许给它以自治以及某种程度的民族自由。

他之所以要做这一切,都不是出于仇恨,而是为了保护德国。要是去年秋天捷克斯洛伐克没有让步的话,捷克民族早已消灭干净了。没有人会阻止他这样做。要是打仗的话——两天之内捷克军队就不会再存在了。当然,也会有一些德国人死伤,而这只会产生仇恨,而这种仇恨又会迫使他为自卫计,而拒绝给予(捷克人)自治。全世界谁也不会管这件事。他在读外国报纸的时候是同情捷克人民的。他所得到的印象可以用一句德国谚语来概括:「摩尔人已经尽到责任了,摩尔人可以走了。」——

正因为如此,他才请哈查到这里来,这是他能对捷克人民做一番好事的最后一个机会——也许哈查此行可以防止发生最坏的情况。——

时间一小时一小时地过去。到六点钟,德国军队就要开进去了。他几乎不好意思说,德国和捷克的兵力比例是德军一个师对捷军一个营。他现在愿意建议他(哈查)还是同契瓦尔科夫斯基下去商量一下该怎么办才好。

该怎么办才好呢?完全垮了的总统并不需要退下去作决定。他立刻就告诉希特勒,「形势十分清楚。抵抗是无谓的」。但是,问题是,现在已经过了两点了,他怎么才能在短短四小时的时间里设法使全体捷克人民克制自己不要抵抗呢?元首回答说,他最好同他的同伴去商量。德国的军事机器已经开动因而已经无法停止了。哈查应当立即同布拉格联系。根据德国人的会议记录,希特勒最后说:「这是一个严重的决定,然而他也在这上面看到两国人民之间可能获致长期和平的时代的曙光。要是这个决定换一个样子的话,他就会看到捷克斯洛伐克的毁灭。」

说完了这些话,他就请客人们暂时退出去。那时是早晨二点十五分,在隔壁的一间房间里戈林和里宾特洛甫对那两个苦命人加紧施压力。法国大使发给巴黎的一份正式电报中描绘了这个场面。据他说,他从他认为确实可靠的方面获悉,哈查和契瓦尔科夫斯基抗议对他们的国家的凌辱。他们说,他们不能在投降的文件上签字。如果他们这样签了字,他们将永远受到他们的人民的诅咒。

两位德国部长(指戈林和里宾特洛甫)毫无任何怜悯之心(考仑德雷先生在他的电报中写道)。他们硬是围着桌子追逐哈查博士和契瓦尔科夫斯基先生,一次又一次把放在桌上要他们投降的文件掷到他们面前,把笔塞到他们手里,不断地重复说,要是他们继续拒绝的话,两小时之内,布拉格就有一半会被炸成废墟,这还不过是开始。成百架轰炸机正在等待起飞的命令,如果不签字的话,他们在早晨六点钟就会得到命令。似乎不论什么时候,不论什么场合,只要第三帝国的戏剧达到高潮的时候总会设法在场的施密特博士,在这个当口听到戈林大声叫莫勒尔医生。「哈查昏过去了!」戈林大叫。

这些纳粹凶徒当时很害怕那位精疲力竭的捷克总统会死在他们手里,而且据施密特说,害怕「第二天全世界都会说他是在总理府被谋害的」。莫勒尔医生的专长是打针——几年以后他差一点儿把希特勒给打针打死——这回也给哈查博士打了针,使他醒了过来。总统总算恢复了一些,能够拿得住德国人塞给他的电话听筒,在里宾特洛甫下令接通的专线上同他在布拉格的政府讲话。他把所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捷克内阁并且建议投降。然后,莫勒尔医生又给他打了一针,他的精神多少又好一些。这样,已经完蛋了的捷克斯洛伐克共和国的总统又踉踉跄跄地回到阿道夫 - 希特勒的面前,在他自己国家的死刑判决书上签了字。时间是一九三九年三月十五日清晨三点五十五分。据施密特的记载,文件是「希特勒在事先」准备好的,而当哈查晕倒的时候,这个德国翻译又在忙着誊写官方公报。公报也是在「事先」写好的,也是要强迫哈查和契瓦尔科夫斯基签字的。公报的全文如下:

柏林,一九三九年三月十五日

元首应捷克斯洛伐克总统哈查博士和捷克斯洛伐克外交部长契瓦尔科夫斯基博士的要求,今天在柏林接见他们。接见时,外交部长冯 - 里宾特洛甫也在座。在会谈中,双方以完全坦率的精神研究了最近几个星期以来在目前的捷克斯洛伐克领土上发生的事件所造成的严重局势。

双方一致认为,必须尽一切努力来保全中欧这一部分的安宁、秩序与和平。捷克斯洛伐克总统宣告,为了达到这一目标,并且为实现最后的和平起见,他满怀信心地把捷克人民和捷克国家的命运交到德国元首的手中。元首接受了这一宣告,并且表示他愿意把捷克人民置于德国保护之下,并且保证他们的民族生活能够在自治的条件下按照合乎他们的特点的方式得到发展。

至此,希特勒诡辩欺诈的伎俩也许已经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了。

据他的一个女秘书说,希特勒在签完了字以后,冲进他的办公室,拥抱了每一个在场的女人,高声叫道:「孩子们!这是我平生最伟大的一天!我将以最伟大的德国人而名垂青史!」

他没有想到,捷克斯洛伐克的末日可能就是德国的末日的开始。他怎么能想到呢?我们现在都已看到,从一九三九年三月十五日的黎明开始,引向战争,引向失败,引向灾难的大路已经平铺在面前了。这是一条又短又直的路。希特勒一旦走上了这条路,顺势而下,就像他以前的亚历山大和拿破仑一样,就是要停也停不住了。

三月十五日,清晨六点钟,德国军队大举进入了波希米亚和摩拉维亚。他们一点抵抗都没有遇到。因此到黄昏的时候,希特勒就可以以胜利者的姿态进入布拉格。在他看来,由于张伯伦在慕尼黑的捣鬼,使他当时没有能够实现这个愿望。在离开柏林以前,他对德国人民发表了一篇堂皇的宣言,重复那些无聊的谎言,说什么捷克人的「野蛮行为」和「恐怖行为」逼得他不得不出面制止。然后,他狂妄地宣告「捷克斯洛伐克再也不存在了」!那天晚上,他睡在俯视着伏尔塔瓦河的赫拉德欣堡里。这是古代波希米亚国王宝座所在的地方,也是不久以前才被抛弃的马萨里克和贝奈斯住在那里为中欧历史上第一个民主国家工作的地方。元首的报仇是彻底的,而且从他所发布的一系列告示中表示出他感到报仇的甜蜜滋味。三十年前,他作为一个奥地利人在维也纳流浪的日子里对捷克人所怀的宿怨,以及去年因为贝奈斯胆敢反抗他这位不可一世的德国独裁者而重又燃起的新仇,这一下完全报清了。

第二天,他就在赫拉德欣堡宣布成立波希米亚和摩拉维亚保护国。这个国家,虽然声明说要让捷克人「自主和自治」,但是它的措辞本身就已经说明要使捷克人完全匍匐在德国人脚下。一切权力都交给「德国保护长官」,交给他的国务秘书和他的民政首脑,他们全由元首任命。为了缓和英国和法国舆论的激烈反对,希特勒起用了早已打入冷宫的「温和分子」牛赖特,任命他为保护长官。苏台德的两位最高领袖康拉德 - 汉莱因和打手头子卡尔 - 赫尔曼 - 弗朗克分别被任命为民政首脑和国务秘书,好让他门有机会对捷克人肆意报仇雪恨。不久以后,德国警察头子希姆莱就在保护国确立了坚强的控制。他让臭名远扬的弗朗克为他工作,做了保护国的警察头子兼党卫队队长。

(希特勒在他那宣布保护国成立的公告里说)一○○○年以来,波希米亚和摩拉维亚一直是德国人民生存空间的一部分——捷克斯洛伐克已表明是先天就不能存在的,因此现在己不能不归于解体。德国不能容忍这些地区继续动乱不已——因此,德国按照自卫的法则现在决定断然加以干涉,在中欧重建一种合理秩序的基础。因为一○○○年来它的历史已经证明,由于德国人民的伟大与品格,只有他们才能承担这一任务。

德国野蛮统治的漫漫长夜现在已降临到布拉格和捷克的土地上了。三月十六日,希特勒答复了号称是提索总理发来而实际上我们已经知道是在柏林起草的电报,把斯洛伐克也置于他的仁慈的保护之下,德国军队很快就开进了斯洛伐克以实行「保护」。三月十八日,希特勒到维也纳去批准「保护条约」。这个条约由里宾特洛甫和都卡博士于三月二十三日在柏林签字,它附有一项秘密议定书,把开发斯洛伐克经济的权利完全交给了德国人。至于位在捷克斯洛代克东端的卢西尼亚,它在三月十四日宣布成立「喀尔巴阡-乌克兰共和国」,但是它的独立只存在了二十四小时。它要求希特勒予以「保护」的呼吁没有起作用。希特勒早已把这块土地赏给匈牙利了。在缴获的德国外交部档案中有一封很有趣的信是匈牙利摄政米克洛斯 - 霍尔蒂在三月十三日亲笔写给阿道夫 - 希特勤的。

阁下,谨致衷心的感谢!我无法表达我有多么快乐,因为这块水源地区(卢西尼亚)对匈牙利说来——我不喜欢用夸大的字眼——是一个根本问题——我们以极大的热忱来处理这件事情。计划已经制定了。星期四即三月十六日将发生边境事件,星期六将继之以大举进攻。

事情发展的结果是,并不需要什么「事件」。匈牙利军队只要在三月十五日早晨六点钟开进卢西尼亚就行了。进军的时间是同德国人在西方行动的时间配合好了的。第二天这块土地就正式并入了匈牙利。

这样,哈查抵达柏林总理府是在三月十五日清晨一时十五分,而到这一天结束时,捷克斯洛伐克就像希特勒所说的已不再存在了。

不论是英国还是法国,都没有动一动来挽救它,虽然在慕尼黑会议的时候它们都曾庄严地担保捷克斯洛伐克不受侵略。

在那次兰会议以后,不但希特勒而且连墨索里尼都得出了这样的结论:英国太软弱了,正因为如此,英国的首相才变得那样事事通融,他们今后对伦敦已不必再放在心上了。一九三九年一月十一日,张伯伦在哈利法克斯勋爵陪同下到了罗马,希望改进英意关系。当这两个英国人到罗马车站的时候,作者也刚好在那里。我在当天的日记里记着墨索里尼在欢迎客人的时候,「做作出一副笑脸」。在这一批人离开车站,「墨索里尼在我面前经过的时候,他同他的女婿(齐亚诺)开着玩笑,说着俏皮话」。当然,我听不出他们到底在谈什么,但是,齐亚诺后来在他的日记里透露了他们所谈的要点。张伯伦到达。(齐亚诺在一月十一日和十二日的日记中写道)——我们同这些人的距离有多远!那是另一个世界,我们在饭后同领袖一直在谈这个题目。他说:「这些人同创造了大英帝国的弗朗西斯 - 德莱克那样一些伟大冒险家不是一样材料做成的人。说到底,这些人不过是一个有钱人的没出息的末代子孙而已,他们会把他们的帝国败掉的。」但是在审讯以前就死了。

英国人没有斗志。他们想尽可能退得慢一点,然而他们并不斗争——我们同英国人的会谈结束了,但是什么结果都没有。我给里宾特洛甫打了电话,告诉他这次访问是「一个大空炮」(一场笑剧)——

我随领袖到车站去给张伯伦送行(齐亚诺在一月十四日写道)——当火车开动的时候,张伯伦眼睛里充满了眼泪,他的同胞们就唱「因为他是一个刮刮叫的好人」。领袖问道:「他们唱的什么歌?」

虽然在苏台德危机的时候希特勒还顾到张伯伦的意见,但是从缴获的德国档案中却找不出一个字可以证明,从那时以后,在他不顾英国的担保从而也就是不顾慕尼黑协定而消灭残存的捷克斯洛伐克时英国首相会怎么想,他有什么顾忌。三月十四日,当希特勒在柏林等着要羞辱哈查的时候,当伦敦下院就德国策划斯洛伐克的「分裂」以及此事对英国保证布拉格不受侵略的担保的影响提出愤怒的质问的时候,张伯伦气冲冲地回答,「根本没有发生这样的侵略。」

但是到第二天(三月十五日)在这样的侵略已经发生以后,首相就又利用斯洛伐克宣告「独立」来作为不履行诺言的借口了。他解释说:「这一宣告已使我国承诺担保其国界的国家,因为内部分裂而归于结束。英王政府因此认为自己已不再受到这项义务的任何约束。」

希特勒的战略因此取得了尽善尽美的结果,他给了张伯伦一个下台阶的机会,而张伯伦也果然接受了。

有趣的是,首相甚至不愿指责希特勒食言悔约。他说,「我经常听到有人在传播关于背信弃义的指责,这些话在我看来似乎并没有充分的根据,因此我今天并不愿意支持任何这类性质的指责」。他对元首连一个字的非难都没有,甚至对他对待哈查的做法,对三月十五日这一天清早显然在德国总理府设下的那一套卑鄙的骗局——即使当时还不能知道细节——也一个字的非难都没有。

因此,就无怪乎那一天英国人提出的抗议——如果可以称做抗议的话——会那样不痛不痒,也无怪乎德国人对它以及英法两国以后的意见采取那样自大、那样藐视的态度了。

英王政府无意不必要地干涉其他政府可能对之有更直接的关系的事情——不过,它深为关切一切在欧洲恢复信任与缓和紧张的努力能获得成功,这一点德国政府想必也能理解。它对任何能在中欧挫伤这种普遍信任的行动都感到遗憾——这份照会是作为哈利法克斯勋爵的一份正式函件由汉德逊大使在三月十五日交给里宾特洛甫的,其中一个字都没有具体提到这一天发生的事情。法国人倒至少还具体一点。新上任的法国驻柏林大使罗伯特 - 考仑德雷,既没有汉德逊那种对捷克人的轻蔑,也没有他的英国同事那种对纳粹主义的幻想。三月十五日上午,他要求见里宾特洛甫,但是这位爱好虚荣而且报复心重的德国外交部长已经动身到布拉格去了,他想同希特勒一起去羞辱一个打垮了的民族。那天中午,国务秘书冯 - 威兹萨克接见了考仑德雷。大使一上来就说出了张伯伦和汉德逊还没有准备说的话:由于对波希米亚和摩拉维亚进行军事干涉,德国已经违反了慕尼黑协议和十二月六日的法德宣言。后来自称一直坚决反纳粹的冯 - 威兹萨克男爵,当时态度极为傲慢,足以使里宾特洛甫相形见绌。据他自己在关于这次会见的报告中说:

我对大使说得很不客气,并且告诉他不要再提他硬说已被违反的慕尼黑协议,不要再给我们作教训——我告诉他,从昨天晚上同捷克政府达成的协议看来,我看不出法国大使有什么理由要采取任何行动——我可以肯定,在他回到大使馆的时候,就会看到新的指示,可以让他安心。

三天以后,到三月十八日,英国和法国政府才在国内愤怒的舆论的压力下最后向德国提出了正式抗议。这一次威兹萨克在傲慢狂妄方面又胜过了他的上司里宾特洛甫,而且又是他自己提供了证据。在从德国外交部档案中发现的一份报告中,他以显然洋洋自得的口吻谈到他如何拒绝接受法国的正式抗议照会。

我立刻把照会装回到信封中,扔还给大使,并且说,我断然拒绝从他手里接受有关捷克-斯洛伐克问题的一切抗议。我也不愿表示已注意到了这项照会,我愿建议考仑德雷先生请他的政府修改这一照会——

考仑德雷并不像这时汉德逊那样是一个被德国人一吓就倒的大使。他回敬说,他的政府的照会是经过适当的考虑以后才写的,他无意请求加以修改。当国务秘书仍然拒绝接受这一文件时,大使请他注意通常的外交惯例,并且说,法国完全有权让德国政府知道它的观点。威兹萨克最后(据他自己的说法)就让那份照会放在桌子上,并解释说,他将「认为它是通过邮政局寄给我们的」。但是在他厚着脸皮作出这番表示以前,还曾说出了这样一番话:从法律的观点来说,事实上有一项由元首和捷克-斯洛伐克总统共同发表的宣言。捷克总统自己请求来到了柏林,然后马上宣布他愿意把他的国家的命运置于元首的手中。我不能设想法国政府能比教皇还要管得宽,甚至想干涉柏林和布拉格已经合适地解决了的问题。

英国大使在三月十八日傍晚递交了英国政府的抗议书。威兹萨克对这位好好先生的态度大不相同。英国现在说,它「不能不认为过去几天内发生的事情是对慕尼黑协议的彻底否定」,并且认为「德国的军事行动」「缺乏任何法律根据」。威兹萨克在写到这件事情的时候,指出英国照会在这方面并不如法国的抗议那样严重,因为法国照会曾说,法国「不承认德国占领的合法性」。

汉德逊在三月十七日就曾见过威兹萨克,告诉他自己奉召返国,「以备咨询」。而据这位国务秘书说,汉德逊还向威兹萨克试探一些「他可以提供张伯伦能用以对付其政敌的论点——汉德逊解释说,英国对捷克斯洛伐克的领土并没有切身利益。他——汉德逊——所关心的更多的是将来」。甚至希特勒摧毁捷克斯洛伐克的行动都没有使这位英国大使惊醒,使他认清他所奉使的政府的本质,他也似乎丝毫没有觉察到他所代表的政府这一天发生了什么。

因为,非常出人意料地,尼维尔 - 张伯伦在三月十七日,也就是希待勒消灭捷克斯洛伐克以后两天,突然感到大梦初醒。这是受到相当大的外界刺激的结果。对希特勒最近这一次侵略,绝大部分英国报纸(甚至包括《泰晤士报》在内,不过没有《每日邮报》)和下院反应都极为强烈,这使张伯伦大吃一惊。更严重的是,议会里许多支持他的人和内阁里他的半数阁员都起来反对对希特勒作任何进一步的姑息。据德国驻英大使给柏林的报告,哈利法克斯勋爵尤其极力主张首相要认清新的形势并且当机立断,改弦更张。张伯伦开始感到他自己作为政府首脑和保守党领袖的地位已岌岌可危了。他改变主意来得非常突然。直到三月十六日晚间,约翰 - 西蒙爵士代表政府在下院发言时,他对于捷克人的态度还是极其冷酷无情的,整个发言充满了「慕尼黑精神」,因此,据报纸报导,在议会里引起了「罕见的愤慨」。第二天,张伯沦在七十寿辰的前夕,原来预定要在他的家乡伯明翰发表一篇演说。他已经起草好了一篇专谈国内问题而且特别着重谈社会福利的演说。到下午火车开往伯明翰的时候,据法国外交界人士告诉本书作者,张伯伦最后下了决心。他扔掉了准备好的讲稿,很快写下了一份完全不同的演说提纲。张伯伦对全英国而且也对世界大部分地区(这篇演说是广播的)道歉,因为两天以前他感到不得不向下院作了一篇「极其克制、极其谨慎——而且有点失之于冷淡和客观的声明」。他说「我希望在今天晚上纠正那个声明」。首相终于看到阿道夫 - 希特勒欺骗了他。他重新举出了希特勒的历次保证:希特勒曾经说过,苏台德区是他在欧洲最后的领土要求,他「不想要一个捷克人」,而现在他却食言背信了——「他是一个无法无天的人」。现在他们告诉我们并吞这块土地是捷克斯洛伐克国内纷扰的局面逼出来的——如果那里有动乱的活,难道不是从外部煽动起来的吗?这到底是一场老的侵略的结束呢,还是一场新的侵略的开始呢?这到底是最后一次对一个小国的进攻呢,还是会有别的进攻继之而来呢?是不是这在事实上只是想以武力征服世界的计划中的一个步骤呢?我虽然并不准备作出什么新的泛泛的保证,说我国在现在不能预见的条件下将如何行动,但是,如果以为我国由于认为战争是一件无谓而残酷的事情因而已失尽血性,以至在受到挑战的时候也不会尽其全力来同其他国家一起予以抵抗,那就是大错而特错了。对张伯伦和英国来说,这是一个突然的而且决定性的转折。第二天,希特勒就接到机警的德国驻伦敦大使的警告。赫伯特 - 冯 - 狄克森三月十八日发出了一份长篇报告,告诉德国外交部,「继续幻想英国对德国的态度无根本改变就错了」。

对于任何一个读过《我的奋斗》,看过一眼地图并且看到德国军队在斯洛伐克的新部署,对慕尼黑会议以后的德国外交行动的风向有些了解的人来说,或者对任何一个曾经研究过过去十二个月中希特勒对奥地利和捷克斯洛伐克兵不血刃的征服的行动规律的人来说,哪一个小国是希特勒的「时间表」上的下一个目标,是十分明显的。张伯伦,像几乎任何别人一样,也是完全了然的。

三月三十一日,在希特勒进入布拉格之后十六天,首相告诉下院说:

如果一旦发生显然威胁到波兰的独立而且波兰政府认为必须尽全力予以抵抗的行动,英王政府将认为自己有责任立即给予波兰政府以全力支持。他们已给予了波兰政府大意与此相同的保证。我还可以加一句,法国政府也授权我明白表示,它在这个问题上与我们持同样的立场。

现在已轮到波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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