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编 阿道夫 - 希特勒的崛起
第二编 胜利和巩固
第三编 走向战争的道路
- 第九章 开始的步骤:一九三四-一九三七年
- 第十章 决定命运的奇异插曲:勃洛姆堡、弗立契、牛赖特和沙赫特的倒霉
- 第十一章 德奥合并:强夺奥地利
- 第十二章 通向慕尼黑的道路
- 第十三章 捷克斯洛伐克再也不存在了
- 第十四章 轮到了波兰
- 第十五章 纳粹-苏联条约
- 第十六章 最后几天的和平日子
- 第十七章 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开始
第四编 战争:初期的胜利和转折点
- 第十八章 波兰的覆亡
- 第十九章 西线的静坐战
- 第二十章 征服丹麦和挪威
- 第二十一章 西线的胜利
- 第二十二章 海狮计划:入侵英国的失败
- 第二十三章 巴巴洛沙:轮到了俄国
- 第二十四章 形势的转变
- 第二十五章 轮到了美国
- 第二十六章 伟大的转折点:一九四二年 - 斯大林格勒和阿拉曼 密谋分子恢复了活动
第五编 末日的开始
第六编 第三帝国的覆亡
五 张伯伦在戈德斯堡:九月二十二-二十三日
虽然张伯伦给希特勒带来了后者在伯希特斯加登会谈中所要求的全部东西,但是他们在九月二十二日下午在莱因河畔的小城戈德斯堡再次会面的时候,两个人都感到不自在。德国代办在伦敦飞机场送张伯伦启程之后就立刻给柏林发了一个急电:「张伯伦一行是带着沉重的心情动身的——毫无疑问,对张伯伦的政策的反对正在增强。」
希特勒则处在一种十分神经质的状态中。九月二十二日早晨,我正在举行会谈的德莱森饭店的阳台上吃早饭,眼看着希特勒走到河边去看他的游艇。他看起来似乎患有一种奇怪的痉挛,每走几步路就要神经质地耸一耸右肩,左腿就往前一提,眼睛下面有一圈黑影。照我那天晚上在日记里记的话,他似乎已处在神经崩溃的边缘上。坐在我旁边的一位德国朋友轻轻他说了一声「Teppichfresser(啃地毯的人)!」他是暗中鄙视纳粹的一个报纸编辑,他给我解释说,过去几天中,希特勒为捷克问题而处于一种癫狂状态中,曾不止一次地完全失去自制,甚至趴到地上啃地毯的边。因此才叫他「啃地毯的人」。早一天晚上,我在德莱森饭店同几个纳粹党御用文人谈话时,我曾听到过有人用这个名字叫元首——当然,是小声叫的。
张伯伦先生尽管由于国内对他的政策的反对越来越大而忧心忡忡,然而在到达戈德斯堡和驱车到彼得霍夫的时候看来却精神极好。彼得霍夫是一个古堡式的旅馆,坐落在莱因河对(右)岸的彼得斯堡山顶上,张伯伦的行馆就设在这里。为了欢迎他,一路上不但挂着德国的※字旗,而且也挂着英国的米字旗。他此来不但要满足希特勒在伯希特斯加登所提出的全部要求,而且还有所加码。现在已只需要确定细节了,正是为了这一点,他不但带来了霍拉斯 - 威尔逊爵士和威廉 - 斯特兰(后者是外交部的东欧事务专家),还带来了外交部文件与法律司的司长威廉 - 马尔金爵士。
这天下午,首相坐渡船渡过莱因河到了德菜森饭店,希特勒在那里等着他。这一次总算——至少在开头的时候——一直是张伯伦在说话。根据施密特博士冗长的记录来判断,英国首相想必谈了足足一小时以上,他先解释了自己在经过「吃力的谈判」以后,已经争取到不但使英法两国内阁而且使捷克政府也都接受了元首的要求,然后他就详尽地提出了实现这些要求的办法。他已经接受了伦西曼的建议,现在准备使苏台德区不经公民投票就转交给德国。至于杂居地区的前途,则可以交给由一个德国人、一个捷克人和一个中立国代表组成的三人委员会来决定。不仅如此,元首极为反感的捷克斯洛伐克同法国和俄国之间的互助条约也将以一项国际担保来代替,担保捷克斯洛伐克不致受到无故的进攻,而后者今后「应保持完全的中立」。对于这位由英国商人出身的爱好和平的英国首相说来,这一切看起来都是极简单、极合理、极合乎逻辑的。据一个在场目击的证人说,他以一种显然可见的自满心情停了下来等候希特勒的反应。
「我是否可以理解为英国、法国和捷克政府已协议把苏台德区转交德国?」希特勒问道。据他后来告诉张伯伦,他对让步如此之大、如此之快不禁感到惊奇。
「是的。」首相微笑着回答。
「我极其抱歉,」希特勒说,「由于过去几天内形势的发展,这个计划已经再也没有什么用处了。」
据施密特博士后来回忆,张伯伦听了这话吓了一跳,他那猫头鹰似的脸因为又惊又气,胀得通红。不过显然一点也不是因为恨希特勒骗了他,恨希特勒像普通一个敲竹杠的人一样,只要对方一答应,就立刻又涨价。几天以后首相对下院所作的一个报告中,说明了他自己在这一刻的感受:我并不想要下院认为希特勒是在存心骗我——我从来没有这样看——但是,我原来以为,当我回到戈德斯堡的时候,我尸需同他细细地商量我带去的建议就够了;当他告诉我——这些建议不能接受的时候,对我是极大的震动——
张伯伦看到他以捷克人为牺牲而如此「吃力地」建立起的和平大厦就嫁纸牌搭成的一样垮了下来。他告诉希特勒,他「既感到失望,又感到奇怪。他应当有理由说元首已经从他那里得到他所要求的一切了」。
为了做到这一点,他(指张伯伦)把他的全部政治生命作了孤注一掷——他被英国某些人士指责为出卖了捷克斯洛伐克,向独裁者屈膝投降,而且在那天早上离开英国的时候,确实还有人嘘他。
但是英国首相的个人不幸并没有打动元首的铁石心肠。他仍然要求,苏台德地区必须立即由德国予以占领。这一问题「至迟要在十月一日完全地、最后地解决」。他手头有张地图说明哪些领土必须立刻割让。
这样,据张伯沦后来告诉下院说,他心里「充满了凶事临头的预感」,只好退回到莱因河波岸去「考虑我该怎么办」。那天晚上,他在电话中同自己的阁僚以及法国政府的大员商量以后,几乎看不出有什么解决的希望,大家只好同意伦敦和巴黎应当在第二天通知捷克政府:它们不能再「继续承担建议捷克政府不要动员的责任」。
这天晚上七点二十分,凯特尔将军从戈德斯堡打电话给陆军总部说:「(X 日的)日期还不能最后确定。继续按照计划进行准备。如果绿色方案执行的话,也不会在九月三十日之前,如果提前执行,多半会临时修正。」这是因为阿道夫 - 希特勒自己这时也处在进退两难之中。当然张泊伦不知道,元首的真实意图,如他在五月危机以后在给最高统帅部的指示中所说的那样,是「以军事行动粉碎捷克斯洛伐克」。接受捷克人(不论多么不情愿)已同意接受的英法计划,不但可以把苏台德日耳曼人给予希特勒,而且可以有效地消灭捷克国家,因为此时它已毫无防御可言。然而这样就不是用军事行动了。而元首却已下定决心,不但一定要羞辱五月间惹恼了他的贝奈斯总统和捷克政府,而且要暴露西方国家没有骨头的可怜相。要做到这一点,至少必须要有军事占领。它可以像对奥地利的军事占领那样是不流血的,然而仍然必须是军事占领。对于傲慢的捷克人,至少得要报复到这种程度。九月二十二日晚上,两个人并没有进一步接触,但是张伯伦在带着问题睡了一宵,再加上在俯瞰着莱因河的阳台上来回踱步了一早晨之后,吃完早饭就坐下来给希特勒写了一封信。他表示愿意把德国的这些新要求提交给捷克人,但是他不认为他们会接受。事实上,他毫不怀疑,如果德军立即占领的话,捷克人定将用武力抵抗。不过,既然各方面都已同意把苏台德区转交给德国,他还是愿意向布拉格建议,在该区正式移交以前,由苏台德日耳曼人自己来维持当地的法律和秩序。
对于这样一种妥协,希特勒听都不要听。他让英国首相等了几乎一整天,才终于回了一个措辞激烈的照会,再次长篇大论地重弹捷克人如何对不起德国人的老调,再次拒绝改变自己的态度,最后的结语是:只有战争「看来才能解决问题了」。张伯伦的答复很简短,他要求希特勒把新要求写成书面,「附上一张地图」。由他「作为调解人」送交布拉格。他最后说:「我看不出我在这里还有什么用处,因此我打算回英国。」
在这样做以前,他再次来到德莱森饭店同希特勒举行最后一次会议。会议从九月二十三日晚上十点三十分开始。希特勒以备忘录的方式提出了他的要求并且附有地图。张伯伦发现自己面对着一个新的限期:捷克人应在九月二十六日也就是两天以后上午八点开始撤出割让地区,而在九月二十八日撤退完毕。「这不是无异下最后通牒吗!」张伯伦慨叹说。
「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希特勒立刻反驳,当张伯伦反唇相讥说这里用得上德文 Diktat(命令)这个字的时候,希特勒回答说:「这根本不是什么命令。请看,文件上明明写着是『备忘录』。」
这时,一个副官给元首送来了一份急电,他看了一眼就把它扔给了正在翻译的施密特并说:「把这念给张伯伦先生听。」
施密特遵命照念:「贝奈斯刚刚在电台上宣布捷克斯洛伐克实行总动员。」
据施密特后来回忆,房间里顿时一片死寂。然后,希特勒开口了:「当然,现在一切都定局了。捷克人根本不想把任何领土割让给德国。」根据施密特的笔记,张伯伦不同意这种说法,继之就发生了一场激烈的争论。
(希特勒说)是捷克人先动员的。张伯伦对此表示不同意。是德国首先动员的——元首否认德国已经动员。
这样,谈话一直继续到凌晨一点多钟,最后,张伯伦问希特勒,德国的备忘录是不是「果真绝无商量余地」,希特勒回答说确是如此。接着,首相回答说,继续会谈己无意义。他已经尽了他的最大努力,他的努力已归失败。他将带着沉重的心情离开,因为他到德国来的时候所抱的希望已成泡影。那位德国独裁者并不愿意张伯伦就此脱钩而去,因此提出了一项「让步」。
「我很少给别人做过这样的事情,你是难得的一个。」他说得挺爽快,「我准备只给捷克人撤退的期限规定一个日期-十月一日——如果那样能便于你完成任务的话。」他一边说着,一边就拿一技铅笔自己把日期改掉了。这当然根本不是什么让步。
十月一日一直就是 X 日。
然而对英国首相来说,这却似乎颇有作用。据施密特的记录,他曾说「元首在这方面的考虑,他十分领情」。不过,他又说,他不能对这项建议表示接受还是拒绝,他只能转达。
无论如何,僵局总算是打破了。当会谈在凌晨一点三十分结束的时候,不论在此以前发生了什么,两个人在个人关系方面似乎比他们初次会面以来的任何时候都要显得更亲近些。我自己有幸在二十五英尺之外一个看门人的小屋里(我在那里设了一个临时广播室)亲眼看到他们在离旅馆大门不远的地方道别。他们彼此的亲密态度使我感到惊奇。我当时听不见的话,施密特记下来了。
张伯伦真挚地同元首道别。他说他感到由于过去几天的会谈在他和元首之间已产生了一种相互信任的关系——他仍然希望目前困难的危机将能克服,那时他将本着同样的精神同元首讨论其他仍然悬而未决的问题。
元首感谢张怕伦的这一番活,并且告诉他,他也抱有同样的希望。他已经说过几次,捷克问题是他要在欧洲提出的最后一次领土要求。
希特勒否认还要攫取领土的声明看来对告辞回国的英国首相也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因为他随后在下院发表的报告中,曾强调指出希特勒作这番表示时「怀有极大的诚意」。
当张伯伦在将近凌晨二时回到旅馆时,有一个记者问他:「先生,局势是不是已经绝望了?」张伯伦回答说:「我并不想这样说。现在一切要取决于捷克人怎么办了。」
十分明显,他根本没想到,局势也要取决于德国人和他们那种荒谬绝伦的要求。
事实上,首相在九月二十四日回到伦敦后,就马上设法做他曾告诉希特勒他不会做的事情:说服英国内阁接受纳粹的新要求。不过,这次他碰到了没有料到的反对。海军大臣达夫 - 古柏坚决反对他。令人惊讶的是哈利法克斯勋爵也反对他,虽然十分勉强。张伯伦已控制不了他的内阁了。他同样也不能说服法国政府,后者在九月二十四日拒绝了戈德斯堡备忘录,并且在同一天下令部分动员。
当达拉第总理率领法国部长们在星期天(九月二十五日)到达伦敦的时候,两国政府都已知道了捷克政府正式拒绝戈德斯堡建议的行动。法国人除了重申他们将履行自己的诺言在捷克斯洛伐克受到攻击时予以援助而外,再没有别的路可走。但是他们还得了解一下英国人打算怎么办。在被逼得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或者看起来是这样的情况下),张伯伦最后同意通知希特勒,如果法国由于履行其对捷克人的条约义务而与德国交战的话,英国也将感到必须予以支持。
但是,他要先向德国独裁者作一次最后的呼吁。希特勒原定九月二十六日要在柏林体育馆发表演说。为了劝诱希特勒不要把文章做绝,张伯伦又一次赶写了一封亲笔信给希特勒,并且在九月二十六日下午由他的心腹霍拉斯 - 威尔逊爵士乘专机赶送到柏林。
九月二十四日凌晨张伯伦离开德莱森饭店以后,德国人就陷入了优虑之中。战争现在看来就在面前了,他们中间至少有一些人并不怎么高兴,这天凌晨作者留在旅馆休息室里还在吃着头一天晚上耽误了的晚饭,戈林、戈培尔。里宾特洛甫、凯待尔将军和地位稍次一些的人物都站在附近,说得很起劲,看来,战争的前景使他们感到有点茫然。
就在这一天,我后来到柏林的时候,发现希望又渐渐在复活了。在威廉街,人们的感觉是,既然身居英国首相之尊的张伯伦已经同意把希特勒的新要求转达布拉格,就必须假定这位英国领导人是支持希特勒的建议的。我们已经看到,这种假定——就假定的范围而言——是完全正确的。
九月二十五日是星期日,这是柏林一个可爱的风和日暖的日子。毫无疑问,这年秋天只有最后这么一个气候宜人的周末了,因此,全城居民倒有一半都涌到郊外的湖畔和森林中去。尽管有消息说,希特勒因为听到戈德斯堡的最后通牒被巴黎。伦敦和布拉格所拒绝而暴跳如雷,柏林并不感到有什么大的危机,更谈不上有什么战争狂热。那天晚上我在日记里写着:「简直很难相信会打仗。」
到紧跟着来的星期一,局势突然恶化了。下午五点钟,霍拉斯 - 威尔逊爵士在汉德逊大使和英国大使馆一等秘书艾冯 - 寇克帕特里克陪同下,带着张伯伦的信到了总理府。他们发现希特勒脾气极坏——很可能是故意在酝酿情绪,准备在三小时后在体育馆发表演说。
施密特博士开始翻译这封信,其中说到捷克政府正如张伯伦在戈德斯堡时曾经预言过的那样,已经通知首相,戈德斯堡备忘录「完全不能接受」。这时,据施密特说,希特勒猛一下跳了起来,一边叫:「再谈判已毫无意义!」一边就向门外走。
照施密特的说法,这真是令人难受的一幕。「这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亲眼看到希特勒完全失去理智。」照在场的英国人的说法,元首后来又大步回到椅子上,不断大声叫嚷地打断施密特的翻译。「把德国人当黑人看——到十月一日我就要捷克斯洛伐克乖乖地听我的话。法国和英国要是决定干涉,那就随它们的便——我一点也不在乎。」
张伯伦在信中建议,由于捷克人已经情愿把希特勒所要的苏台德区交给德国,捷克斯洛伐克和德国应立即各派代表举行会议「达成协议」来解决「移交这块领土的办法」。他还说,他愿意让英国代表也列席这次会议。希特勒的答复是,只有捷克人先接受了(他们刚刚拒绝了的)戈德斯堡备忘录,并且同意德国在十月一日占领苏台德区,他才肯同他们谈判细节。他说,他一定要在四十四小时内——在九月二十八日下午二时以前得到肯定的答复。那天晚上,希特勒似乎已破釜沉舟,把一切后路都绝了,至少在我们那些在挤得满满的柏林体育馆内愕然听他那疯狂地叫嚣的人看来是如此,他时而狂吼,时而尖叫,我从来没有看见过他任性发作到这种地步。他恶毒地对「贝奈斯先生」进行人身攻击,宣称和平与战争的问题现在要看捷克总统怎么办来决定,不论怎么说,他都要在十月一日拿下苏台德区。他滔滔不绝、怒不可遏的语言和群众中不断迸发的欢呼喝采,使他忘乎所以,如醉如狂。虽然如此,他还是很狡猾,没有忘记给英国首相一点甜头。他感谢他争取和平的努力并且重申这是他在欧洲的最后一次领土要求。他鄙夷不屑地嘟囔:「我们不想要捷克人!」
在整个演说的过程中,我一直坐在刚好在希特勒顶上的楼座里,尽力想把他的演说当场随讲随译广播出去,可是不大容易。那天晚上,我在日记里记着:
自从我观察他这么些年以来,他今天晚上看起来完全失去了自制,在他坐下来以后,戈培尔就跳上讲坛,对着话筒大叫:「有一点是肯定的:一九一八年再不会重演了!」希特勒抬头看着他,眼睛里有一种疯狂、急切的神色,似乎这句话就是他想了一下午而没有想出来的。他跳了起来,眼睛里闪着我永远也忘不了的狂热的光芒,把右手大挥了一下,然后向桌子一捶,用尽了他那强有力的肺部的全部力量大叫一声:「Ja(对)!」接着就精疲力竭地瘫倒在椅子上。
第二天(九月二十七日)中午,他第二次接见霍拉斯 - 威尔逊爵士的时候,已经完全恢复了,这位英国特使并不是受过什么特殊外交训练的人,不过也像首相一样(如果不是更甚的话)急于把苏台德区送给希特勒,只要这位独裁者肯和和平平地接受。他请希特勒注意张伯伦昨天后半夜为答复元首在体育馆的演说而在伦敦发表的一项特别声明。张伯伦说,鉴于德国总理对捷克问题的诺言缺乏信心,英国政府将认为自己「负有道义上的责任」来保证捷克的诺言「顺利地、充分地而且以尽量合理的速度」付诸实现。他相信总理将不会拒绝这一建议。
但是,希特勒对此并不感到兴趣。他说,他再也没有什么信要带给张伯伦先生。现在一切要看捷克人了。他们可以接受也可以拒绝他的要求。要是他们拒绝的话,他怒气冲冲地大叫道:「我就要消灭捷克斯洛伐克!」他继续发出这一威胁,显然极为得意。
即使对于好说话的威尔逊来说,这显然也太过分了。他站起来说:「在这种情况下,我奉首相之命作下述声明:『如果法国为履行其条约义务而参加对德作战的话,联合王国将认为有义务支持法国。』」
「我只能表示已注意到这种态度,」希待勒火气很大地回答说,「这意味着,如果法国决定进攻德国的话,英国将感到也有义务进攻德国。」霍拉斯爵士回答说,他并没有这么说,到底是和平还是战争,最后要看希特勒如何办来决定了。这时,希特勒已经把情绪酝酿到了火儿相当大的程度,他叫道:「要是法国和英国要打,就让他们打罢!我根本不在乎。今天是星期二,到下星期一,我们就在打仗了。」
从施密特关于会议的正式记录来看,威尔逊显然还想把谈话继续下去,但是汉德逊大使劝他停下来。虽然如此,这位毫无经验的特使还是在会谈完了以后趁自己同元首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向他谈了一句话,他向希特勒保证,「我将设法使那些捷克人头脑清楚一点」,后者表示他「对此表示欢迎」。也许,元首一定认为,还可以哄张伯伦再走几步,来让捷克人「头脑清楚一点」。总之,那天晚上,他就口授了一封措辞狡猾的信给首相。
写这封信是有充分理由的,柏林——还有别的地方——在九月二十七日这一天,有许多情况已经改变了。
下午一点钟,威尔逊刚走不久,希特勒就发出了一个「绝密」的命令,命令由大约二十一个加强团,也就是七个师组成的突袭进攻部队,从训练地区进驻捷克边境的出击点。命令说:「他们必须在九月三十日准备好按照『绿色方案』行动,决定将在前一天中午十二时作出。」几小时以后,元首又下令作进一步的秘密动员。在当时所采取的各项措施中,有一项是又动员了五个师到西线。
但是即使希特勒一股劲儿进行军事行动,这一天之内还有许多事情使他感到犹豫不前。为了在群众中激起战争狂热,希特勒下令在黄昏时分乘几十万柏林人下班上街的时候在德国首都检阅一个摩托师。结果,至少对最高统帅说来是一场大失败。普通的柏林老百姓根本就不想听到战争。我那天晚上的日记记下了这一幕令人感到意外的景象。
我到了菩提树下大街,当时(军队的)队伍正转向威廉衔。我预料将看到一场盛大的示威。我想象着我曾在报纸上读到过的一九一四年的情景,那时,就在这条街上,欢呼的人群向行进中的士兵投掷鲜花,少女们跑上去吻他们——但是今天,他们只顾急急走到地下铁道站,根本就不想看 - 稀稀落落站在人行道上的那几个人也是一声不响,完全沉默——我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触目的反战示威。
在一个警察的怂恿下,我沿着威廉街走到总理广场。希特勒就站在总理府的阳台上检阅队伍。
——那里大约有二百来人,希特勒的脸色由阴沉而转为恼怒,很快就回到了屋里,让军队自己行进,根本不加检阅。今天晚上所看到的事情几乎重新燃起了我对德国人民的一点信心。他们是十足反对发动战争的。
在总理府内,还有更坏的消息——这是从国外来的。从布达佩斯来的消息说,南斯拉夫和罗马尼亚通知匈牙利政府,如果它进攻捷克的话,它们就将对匈牙利采取军事行动。这样战争就要扩大到巴尔干,而这却是希特勒所不愿见到的。
巴黎来的消息更严重。那里的德国武官打来一份不但是给外交部而且是给最高统帅部和参谋总部的「特急」电报,它报告说,法国的部分动员几乎不亚于总动员,「因此我估计,到下动员令以后的第六天,第一批六十五个师就可以在德国边境部署完毕」。希特勒明白,在这样大的兵力面前,德国人一共只有十二个师,其中半数是战斗力成问题的后备部队。不但如此,德国武官还报告说:「一旦德国采取战争行动——法军很可能立即从下阿尔萨斯和洛林向美因兹发动进攻。」
最后,这位德国军官报告柏林,意大利在法意边界上完全没有采取任何行动来牵制法国军队。那位豪迈的盟友墨索里尼看来是要在决定性的关头抛弃希特勒。
而且,美国总统和瑞典国王也突然横加干涉,就在前一大,九月二十六日,罗斯福向希特勒发出呼吁,请他协力维持和平。虽然希特勒在不到二十四小时内就给了他答复,说和平完全取决于捷克人。可是美国总统在当天九月二十七日星期三又发来了一份电报,建议各有关国家立即举行会议,并且暗示,如果爆发战争,全世界将视希特勒为戎首。
在一九一四-一九一八年的大战中曾证明是德国忠实朋友的瑞典国王,态度更为直率。这天下午,德国驻斯德哥尔摩公使给柏林发来了一份电报,说国王匆促召见了他,告诉他,如果希特勒不把十月一日的限期推迟十天的话,世界大战就不可避免地一定要爆发。德国是唯一要对此负责任的国家,而且,「从目前各个国家的组合情况看来」,同样不可避免地,德国一走要失败。在斯德哥尔摩冷静、中立的气氛下,这位精明的国王至少在估计军事形势方面要比柏林、伦敦和巴黎的政府首脑客观得多。
罗斯福总统,也许是因为必须考虑到美国人的心情,强调指出美国对战争不会干涉,甚至也不愿「在目前的谈判中」承担任何责任,这样,他的两次和平呼吁就大大减少了力量。德国驻华盛顿大使汉斯 - 狄克霍夫因此认为必须在当天就发一个「特急」电报给柏林。他指出,如果希特勒最后诉诸武力而英国对此反对的话,他有理由假定「美国的全部法码都将投在英国这一边」。而且,这位通常在元首面前进言的时候总是十分胆怯的大使还加了一句,「我认为我有责任大大强调这一点」。他不想看见德国政府在估计美国的态度方面重犯它在一九一四年犯过的错误。
那末布拉格如何呢?那里是不是有了软化的迹象呢?这天晚上,德国武官土圣特上校给最高统帅部来了一个电报:「布拉格情况平静,最后的动员措施业已完成——征召入伍的兵员总数估计为一百万人,其中野战军占八十万人——」这个数目等于德国在东西两线所有有训练的兵员的总数。捷克人和法国人加在一起,兵力超过德国人一倍以上。
面对着这些事实与发展,而且无疑也充分考虑到威尔逊临走时的话和张伯伦的性格及其对战争的极端恐惧,希特勒在九月二十七日天刚黑就口授了一封信给张伯伦。应召前来把这封信翻译成英文的施密特博士,感到这位独裁者似乎是「在要采取极端步骤」的时候缩了回去。那天晚上,英国政府已下令舰队动员,希特勒对此事是否知悉,无从证实。不过,雷德尔海军上将要求在晚上十点钟晋见元首,可能德国海军已经探悉英国的行动。英国的动员令是晚上八点钟下达,十一点三十八分公布的,关于这些,雷德尔可能都已在电话中报告了希特勒。不论怎么样,雷德尔到了以后,他所做的是请求元首不要打仗。
希特勒这时确实知道的是:布拉格毫无畏惧,巴黎在急速动员,伦敦态度转硬,他自己的人民漠然无动干中,他的将领坚决反对他,而他关于戈德斯堡建议的最后通碟到第二天下午两点钟就要到期了。
他这封信措辞极妙,用意深沉,一字一句都算好了要打动张伯伦,信的语调是温和的,它否认希特勒的建议会「剥夺掉捷克斯洛伐克得以生存的一切保证」,否认他的军队到了分界线以后会继续前进。他打算同捷克人谈判细节。他打算「给予捷克斯洛伐克剩余的部分以正式的保证」。捷克人所以坚持已见只是因为他们希望在英国和法国的援助下发动一场欧洲大战。虽然如此,他还是不准备对和平的最后一线希望砰然关上大门。
(他最后说)我必须请你来判断,在这些事实面前,你是否认为应当继续努力——来破坏这种阴谋并且使布拉格政府在这个最后时候恢复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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